“别怕别怕,”季骁没想到丁小爪会有这么大反应,四个爪子挥得跟风火轮似的,还不停地喵嗷嗷,他赶紧把它举高,“你没在水里呢……” 白痴!我当然知道自己没在水里,要在水里你就完了! 愚蠢的人类! 它根本顾不上别的,只想快回到地面上,爪子在季骁的手腕上狠狠地挠了一下。 “啊!”季骁感觉到手腕上一阵疼,把手往回缩了缩凑到眼前想看看。 还没等看清手腕上被挠成什么样了,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脸上又被狠狠抓了一下,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传来,疼得他咬着牙才没手一哆嗦把丁小爪扔进湖里。 “我放你回去,别抓了别抓了!”季骁往岸边划了两下水,把丁小爪放回了码头上。 丁小爪的爪子刚一沾到码头,后腿立马在季骁手上用力一蹬,向前窜了出去,一溜烟跑进了小木屋,快得季骁都没看清它是怎么跑过去的。 他撑着码头的板子也上了岸,手上脸上跟涂了辣椒似的又疼又麻,刚丁小爪那一蹬腿,又在他掌心划出了三道口子。 “太狠了,”季骁手上的口子很深,上了岸之后开始往外渗血,他往脸上摸了一下,也是流血了,疼得他直咧嘴,但他没顾得上伤口,刚才估计是把丁小爪吓急了,他冲着小木屋的方向喊了一声,“爪!你没事吧?” 木屋的门开了,丁未光着脚从里面冲了出来,顺着路一路冲着,冲到他面前的时候突然跳了起来,抬起腿对着季骁的胸口一脚踹了过去:“混蛋!” 季骁没料到他会有这个动作,手还没来得及扶一下栏杆,就被一脚踹得摔回了湖里。 在湖里连呛了好几口水,好一会季骁才拍着水把脑袋探出了水面,挂着一脸水珠子看着丁未:“生气了?” “今天你别想上来了!”丁未站在码头上喊。 “我就是想托着你游一会,没想把你弄水里去,”季骁在水里站着,看着一脸怒气的丁未,他抹了抹脸上的水,“我真没想到你怕水怕成这样……对不起。” 季骁的这句“对不起”一说出来,丁未立马一肚子骂人的话立刻被堵了回去,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话季骁说得很认真,但丁未心里却突然很难受。 季骁跟他说对不起,季骁为什么会这么正式地说这样一句话,他可以哄他,可以陪笑脸,可以被自己踹几下,都可以,为什么要这么生分地说对不起? 他郁闷地在码头上蹲下,盯着脚下的木头看。 “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想吓你……”季骁往码头边上靠了过来,还提防着丁未会不会再踹他一脚,这要踹上了,就是正踹在脸上。 丁未抬起眼看了看他,愣住了:“你脸怎么了?” “啊?”季骁摸了摸脸,“不是你挠的么。” 季骁抬手的时候丁未同时看到了他手上正在渗血的伤口,他眼睛都瞪圆了,自己居然把季骁抓出这么多伤口? “没事,又不疼。”季骁笑笑,往湖里沉了沉,把脸上的血迹洗掉,但脑袋一出水面,血就又渗了出来。 丁未咬了咬嘴唇,觉得自己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站起来转身就走。 怎么会把季骁抓成这样都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季骁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丁未!”季骁被弄糊涂了,赶紧爬上码头追过去。 丁未这次没有跑,估计是光着脚在木头上走不快,季骁也光着脚,在快进门的时候一把拉住了丁未的胳膊。 “怎么了你?”季骁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抽什么疯非得举着丁小爪在湖里游呢,现在这孩子生气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劝,道歉都没用。 “没有怎么。”丁未不回头,身体向前倾着要往屋里走。 季骁听他声音有点不对,伸手扳住他的肩把他转了过来,发现丁未眼里有不明显的泪光,他这下更急了:“你怎么哭了啊?” 丁未低下头按了按眼睛,又瞪圆眼睛再闭上,再瞪大再闭上,泪水回去了之后他才抬起头:“你破相了。” “我破相了你就哭啊,”季骁搂着他的肩把他推到镜子前面,研究了一下自己脸上的口子,左脸上三道,挺深的,“真酷。” 丁未被他一本正经地样子逗乐了,刚笑了一声,又突然想起了之前的那句对不起,心情一下又沉了下去:“你刚才为什么说对不起啊。” “我说了对不起你还这个样子呢,”季骁被他说糊涂了,“我要不说,你不得打死我啊,不过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这么怕水。” “你说对不起,听起来好像我们不认识一样,”丁未拧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更准确,“反正就是觉得很别扭,你说丁未你饶了我吧也可以啊……” 季骁笑了笑,他总算搞明白了丁未的意思,俩人之间这么正式地说对不起显得生分,这孩子也太敏感了。他清清嗓子,凑到丁未耳边:“丁未大人,您饶了我吧,小的再也不敢了,再有这样的事,你把我挠成手撕牛肉都行。” 丁未斜眼看他,在他头上摸了两下:“乖。” “谢谢大人大量。”季骁捏了捏他下巴,哄小猫真费劲。 老太太下午四点多就送了晚饭过来,季骁看了一眼,一盆鱼汤,一条清蒸鱼,正宗猫食,连一丁别的肉都没有,一水儿鱼肉。 “鱼都是湖里的鱼,很清鲜,又没污染,”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季骁脸上横七竖八贴着的OK绷,“小伙子被猫抓了啊?” 季骁看了一眼正弯腰研究菜的丁未,有点无奈:“啊,被挠了几下。” “猫都得顺毛摸,摸了倒毛就会炸,”老太太很和气地微笑着转身出去了,“饭吃完了把盘子放到走廊就可以,我会来收的。” “谢谢您。”季骁过去把门关上了。 顺毛?他哪知道丁未哪边是顺毛哪边是逆毛啊…… 接下去几天,季骁都没敢再叫丁未到湖里,只是在他人形或猫形修养的时候一个人去湖里游泳。 这个地方无论是来散心,还是来疗养,都挺不错,特别是这个没有人来的季节。有时候季骁躺在湖面上漂着的时候,感觉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这感觉比湖霸还牛逼。 天气一直不错,过了十点太阳就会很暖地撒下来,他闭着眼,吸一口气躺在水面上。这两天丁未疗伤,他也静下来想了不少事,虽然都没头绪。 他能确定自己喜欢丁未,就因为这一点,让他心里很乱,不是因为丁未是男人,也不是因为他是猫。 而是因为丁未是一只修出了九条尾巴就会消失的九尾猫。 无论现在两人有多开心,有多难舍难分,最终丁未总归会长出第九条尾巴,然后从他生活里消失。 一想到这些,他就说不出来的堵得慌。 生离,死别,是最难承受的。 他不知道丁未是怎么想的,这孩子有些事情很敏感,有些事上却似乎很迟钝,他完全没法弄清丁未的想法。 季骁想到了大叔,大叔有九条尾巴,理论上是应该不再逗留在人类当中,可他还在,一切如常。丁未也能这样吗? 可丁未自己都从来没见过有九条尾巴的猫,大叔这种特例也许是唯一的。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丁未也能和大叔一样这种几率低得跟零没有什么区别的事上。 或者,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大叔的第九条尾巴是粘上去的…… 他一直没跟丁未聊过这事,他觉得丁未看上去是个简单的人,但因为思维方式不同,他不能确定丁未对这事的反应,万一不小心又摸了逆毛,被当胸一脚踹下水的感觉他可不想再体会。 但这事总不能这么一直吊着,讨论也不一定能有结果,但要是不讨论,那一天终于来的时候,俩人都猝不及防的感觉才是最操蛋的。 “季骁!”丁未站在码头上冲他喊,看上去心情很不错,“我的尾巴!” “尾巴怎么了?”季骁往岸边游过去,决定了,一定要找机会跟丁未谈谈这个事。 丁未看到他游过来,跪在码头上,一只手撑着木板,一只手伸到水面上拍了几下:“我的尾巴冒头了!” “这么快?”季骁有点吃惊,赶紧上了岸,这地方也太神了吧,“那要是别的九尾猫都上这来呆着,不是十天半个月就飞一只么?” “白痴,不是谁来都有用的,得有缘分。”丁未很开心,这是修养的意外收获,他看着全身还在滴水的季骁,伸手猛地把他的内裤拽到了膝盖上,然后转边乐边跑开了。 “操!”季骁吓了一跳,虽说这里只有一个经常看不到人影的老太太,可毕竟老太太也是女人,他赶紧把裤子提上来,“丁未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流氓了!” 丁未站在路那头,笑得鼻子都皱了:“做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流氓。” “那能一样么!” 季骁换了衣服出来,看到丁未躺在湖边的草地上,手脚都摊开盯着天空发呆。 他走过去在丁未身边躺下,就现在吧,刚才丁未的尾巴冒头了,用不了多久,第八条就会长好,然后如果没有碰到有缘人,他就能长出第九条,再然后…… “丁未。”他侧过身,地上的草扎得他浑身难受,不知道丁未是怎么能躺得这么舒坦的。 “嗯?”丁未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明显第八条尾巴冒头的事让他很开心。 季骁看着他这样子,有点不忍心把这么别扭的话题拿出来说,犹豫了一下没出声。 “希望你能看到我这次的八条尾巴。”丁未闭上眼睛,脸上带着笑意。 “其实,”季骁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划着,“我不想看到。” “为什么,你不想实现愿望吗?”丁未睁开眼睛。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愿望,我的愿望是永远和你在一起,不分开。 但是这样的愿望却正正跟丁未一两百年努力想要得到的东西相反,永远在一起,意味着丁未永远也修不出第九条尾巴。 让丁未付出这样的代价,太残忍也太自私了。 “如果没有有缘人,你不就能继续修出第九条尾巴了么。”季骁笑笑。 “嗯,不过我碰到很多有缘人了,数都数不清,”丁未揉揉鼻子,“都习惯了。” “这次一定可以了。”季骁低头在丁未脑门上亲了一下。 丁未笑了起来,眯缝着眼想像了一下自己九条威风的大黑尾巴的样子:“我要有九条尾巴肯定比大叔好看。” “那是。”季骁看着丁未,这孩子都说到这份上了,居然还没有一点多余的想法,他也算服了,这神经不是大条,是根本就没有这一根。 丁未继续想像,还拍了拍手:“到时你也许可以看到我的九条尾巴。” “能么,”季骁苦笑了一下,“那时你不都消失了么,我怎么看?” 丁未一下愣住了。 季骁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顺着丁未的话搭腔,可一说出来就后悔了,再看到丁未瞪着他发呆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赶紧搂住他:“能看到,肯定能看到的。” 丁未还是愣着,眼睛盯着季骁,也不说话。 一直以来,他的目标就是修出九条尾巴,之后的事他从来没有细想过,因为卡在第八条尾巴上的时间太长,他几乎已经不再去想了。 可季骁的话却像一道惊雷,猛地在他心里炸响。 是啊,如果修出了九条尾巴,那季骁怎么办? 他一时回不过神来,这样的结果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以前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这么留恋,这么放不下,现在猛地发现时,现实就这样一点征兆也没有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第九条尾巴和季骁,他要哪一个? 丁未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轻轻开了口,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我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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