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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说它忘记了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无论筠凉和杜寻怎么想尽办法做和事老,我跟顾辞远的标新都如出一辙。约我吃饭我就躲,约他吃饭他就推,两个人闹得筠凉都来活了:“TMD,我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还要我反过来哄你们是吧!”看到筠凉真的生气了,我和顾辞远才灰溜溜地凑到一块儿吃了一顿饭,可是这餐饭吃得极不愉快,我点的菜他筷子都不伸一下。原本就满心委屈的我气得差点拂袖而去,杜寻死活拉住我,又朝顾辞远不住地使眼色,他才勉强加了一根芦笋放进我的碗里。终于被我找到报复的机会了,我面无表情,二话不说夹起那根芦笋就丢到地上。这次真的玩大了,下一秒钟,顾辞远铁青着脸站起来,对筠凉和杜寻说了一句“我吃不下”,扔掉筷子就走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我都没有抬头,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根无辜的芦笋,心里暴涨的酸涩想潮汐一样将我淹没。筠凉也放下筷子,长叹一声:“初薇,辞远已经跟我们说过了,那天晚上他的手机没电了,送完林暮色之后找不到你,回公寓充了电之后,打你的手机又无法接通,结果在女生公寓门口等了你一个多小时。我跟他说了你不小心摔坏了手机……本来一人退一步,吃了这顿饭,也就过去了,你看你这又是何必。”“是啊,我活该。”我强忍着哭腔说。再不起身,只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号啕大哭了,我真丢不起这个人,连忙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跑,出去的时候,连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我真的怕我早已开口,泪就快决堤。可能我真的太高估自己的演技,当我以为只有筠凉一个人知道我不开心的时候,作为班长的梁铮也来给同学送温暖了。上课的时候,我漫不经心地在书上画着蜡笔小新的屁股,冷不防一个低沉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宋初薇,你是不是失恋了?”被他吓了一跳的我发出了小声的惊呼,讲台上的老是用很不满的眼神瞪了我一眼,我立即把这个眼神转赠给了这个缩头缩脑的班长:“关你什么事啊!你才失恋了!”他很骄傲地看了我一眼:“我才没失恋,我跟唐元元好得很。倒是你啊,你去照照镜子吧,乌云盖顶!”要不是在上课,我真想直截了当地叫他滚,可是想起我上次逃了三天课他没上报班导这个人情……我又只好忍气吞声,不跟他计较。见我不说话,他以为我默认了,居然苦口婆心地跟我谈起他对感情的见解:“世上本来就没有完全合拍的两个人,没有谁是为了谁而生的,总需要一个磨合的过程……当然,我和元元属于例外。我们从来没吵过,她不开心的时候我让着她一点,我不开心的时候她就给我时间冷静一下,所以我们一直相处的很OK……”听着梁铮得意扬扬的现身说法,我心里那种叫做悲哀的情绪更加浓烈了,我想跟他比一下,其实我真的还算好了,顾辞远并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这次我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了……而梁铮……他肯定是不知道在他不开心,在唐元元体贴入微地让他“一个人冷静”的那段时间里,有另外一个人替他担负起照顾唐元元的重任了。是否人类的满足感,都是通过跟比自己不幸的人的对比而获得的呢?下课铃响的时候,梁铮还想继续开导我,被我果断地阻止了:“行了,我去找他道歉。”说到做到,因为手机坏了不能用,所以我午饭都没去吃,就一直站在男生公寓门口等着顾辞远。看着他走过来的时候,我紧张的整个人都发抖了。其实才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可是再见面,连个人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不用我说什么,站在这里他就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咬着嘴唇在心里骂自己,你哑了啊,快说对不起啊。“对不起。”我一怔,这声音并不是我的啊,抬起头看见站在我面前的他眼圈都有一点红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又好想哭啊。“初薇,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好了,既然他说了,那我就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伸手把他拉过来,把脸埋进他厚厚的外套里,他像摸着他家那只金毛狗一样轻轻地摸着我的头。我一边把眼泪鼻涕都蹭到他的衣服上一边想,其实辞远真的很好啊,我要为他文火煮红豆,并肩看细水长流。如果他在这一刻跟我求婚,我绝对会嫁给他。纵然时光难测,但在那一瞬间,我无比笃定。为了尽快恢复跟外界的联络,我逃了下午的课,带着发票去修手机。老实点完名之后,我正要从后门溜走,一个不小心有惊动了梁铮,但这次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真的很感动,看着他的背影,我觉得我如果再不走,说不定我的良心就回去是我去告诉他:“唐元元背着你偷情!坐在梁铮旁边的唐元元也顺势看了我一眼,只是一个眼神的交会,她便急忙转过脸去。她认定了我会选择明哲保身,认定了我不会把那天的所见所闻告诉梁铮!坐在公交车上,我愤恨地想,这个世界上,人一旦不要脸,随便做什么事情都比别人要厉害!见我一个人带着发票来修手机,袁祖域假装很热情地用一次性纸杯给我倒了杯水,然后凑过来很“鸡婆”地问:“你们还没和好啊?”想起那天我狼狈的样子全被他看进眼里,我就好像一头撞死,或者,让他一头撞死。他看我没回答,便自作主张地认定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算啦,再找一个吧。我看的长得也不是很难看,应该不止于没人要的啦。”我瞪着他,真的好想问问他们店长,这样的员工为什么还没被开除!维修人员适时出现,拿着手机跟我说:“你这是人为损坏的吧,不在保修范围你啊。你非要修的话,要加钱的,你看怎么办?”我看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如果我有办法的话,我当然会挖一条时光隧道回到那个晚上,抓住那个犯神经的宋初薇,两个耳光抽醒她——不要摔!也许是我可怜巴巴的样子打动了袁祖域这个衣冠禽兽,不知道他跟那个同事在一边叽里咕噜说了一串什么,那个男生用很复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后,一声不吭地转头找零件和工具去了。看着袁祖域对我做了个“V”的手势,我这个市井小民顷刻之间便轻易放弃了自己原本的立场——其实这个小痞子……也不是很讨厌呢!修好我的手机之后,袁祖域伸了一个懒腰:“好啦,正好我也下班了,一起走吧。”我想小鸡啄米一样,对着那个帮我修好手机的男生狂点头道谢,他一脸戏谑的表情。“没事没事,应该的啦……”他一边说一边对袁祖域使眼色。可是我转过去看袁祖域,他亦是一脸无辜的表情。不管怎么说,他帮了我的忙,这个人情我一定要还,反正修手机也没花钱,那就用这些钱请他吃一顿饭吧。当我提出这个建议时,他竟然连客气都不装一下,衣服君子坦荡荡的模样,脸上写着四个字:受之无愧!我心里一凉,完蛋了,早知道还不如出维修的费用呢!没想到,袁祖域倒并不是乘人之危的人,坐在麦当劳二楼靠窗的位子,一人一个汉堡,他的饮料是加冰的可乐,我的是热朱古力。其实当他拉开麦当劳的玻璃门时,我心里就已经对他改观了,所以面对面坐下来仔细看看他,竟然觉得他其实还蛮帅的!我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有点心虚,要知道我可是有一个很帅的男朋友的人啊,我怎么能觉得别的男生帅呢!要是顾辞远跑来跟我说他觉得那个女生漂亮,我肯定立马掐死他!所以说,我就是这么一个“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的无耻之徒啊!袁祖域啃汉堡的方式跟我不同,他先把中间那层肉吃掉,然后再啃两片面包。我皱着眉头看着他,真是无法理解他这种吃法。他倒是挺不以为意的,吃完之后又开始八卦:“那天你们为什么吵架啊?”一句话问得我嘴里的朱古力差点没喷出来,这个人真的很八卦啊!他怎么不去做狗仔队啊,窥探明星的私生活,难道不比窥探我这种平民的感情生活,要有意思的多吗?但是……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啊,又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丑事,这么一想,我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的始末对袁祖域和盘托出了。他听完之后,仰天大笑三声:“你男朋友怎么会跟你这个脑残女在一起啊?”“喂,你怎么说话的啊你!”我非常不满地咬了一大口汉堡,拒绝的力道让袁祖域不寒而栗。“本来就是啊,你既然叫他送那个妞回去,就说明你相信他;既然不相信他,又何必故作姿态?口是心非那一套真的好玩吗?”原本气焰嚣张的我,被他两句话说的哑口无言。脸筠凉都没看破这一点,竟然被这个萍水相逢的袁祖域一语道破了。是,我内心一直不肯承认的是,那天晚上,我确实是用林暮色考验顾辞远。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在华丽的玻璃橱窗里看到一件你很喜欢很喜欢的东西,漂亮、精致、昂贵。你只能眼巴巴地站在对面的街道摸摸看一眼就走,并且,从那以后,为了眼不见为净,你会选择绕道而行。就算真的有一天获得了那样东西,你也不会单纯地满足和快乐,这快乐和满足里总是夹杂着诚惶诚恐和患得患失。你总一心某天会失去它,你总觉得握在手里的那根风筝线随时可能会断……就是这种感觉,你明白吗?在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班上有一个小胖子的爸爸是一家副食品公司的经理,经常会弄一些我们见都没见过的零食给他吃。也许是因为他得来全不费功夫,所以他对我们这些同学也很大方,经常把那些好吃的从家里带到学校来跟大家一起分享。我很清楚地记得,我人生中第一次吃到的给列罗巧克力,就来自于这个小胖子。它是一颗由金灿灿的锡箔纸抱起来的小圆球,不同于学校小卖部里那种廉价的巧克力,咬下去硬帮帮的,仅仅只有甜味,它在唇齿之间一层一层融化,醇香、丝滑,最里面是一颗脆生生的榛子……那时候我最大的梦想不是做科学家,而是……做那个小胖子!我多想跟他交换人生啊,只因为他每天都可以吃到那么美味的给列罗巧克力。但是说不清楚什么原因,下一次小胖子再跟大家分享的时候,我没有伸手去接。长大之后,我将此种行为解释为穷人的自尊。可是在那个时候,我只是很纯粹地想着,今天吃了,不见得明天还有。所以我宁可一直都不要有。多年后坐在麦当劳里,我认真地对袁祖域说:“选择绕开橱窗,也许不是徐喜欢里面那样东西,而是,买不起。”我第一次如此坦白,顾辞远给我的爱,一直以来其实都是我的青春岁月里不可承受的奢侈品。袁祖域很直接地问我:“既然这段感情让你觉得这么没有安全感,你又何必还继续跟他在一起。”我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棱角分明的脸,静静地笑了。因为爱啊。和顾辞远在一起以来,虽然也会有争执,也会有摩擦和矛盾,但感情却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季节的变化,一天一天在加深。虽然有时候我气得简直想杀了他,可是除了“有时候”之外的所有时间,我都只想好好爱他。但这些话,我是不好意思当着袁祖域的面说的,我甚至不好意思当着袁祖域的面说,我甚至不好意思当着筠凉或者顾辞远的面说。沈言说得对,我这么要面子,迟早要吃亏的。从麦当劳出来,袁祖域送我去公交车站坐车,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你跟你同事怎么说的?为什么他愿意免费帮我修手机啊?”“哦……”他漫不经心地看着从眼前走过去的一个辣妹,寒冬腊月,她竟然连毛裤都没穿,只穿了黑丝袜!“问你呢!”我真是鄙视这种好色之徒。他转过脸来,忽然绽开一个恶作剧般的笑:“我跟他说,就当给我个面子,她是我的妞。”再次见到林暮色,我的表情十分不自然。我一语道尴尬的状况,就喜欢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大地,这么一来,顾辞远脸上的微妙和林暮色眼底的意味深长,我也就全部错过了。林暮色此番前来,开门见山:“听说你们最近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一听这话,我立刻抬起头狐疑地看着她:“你听说?你听谁说?”她伸手打了我一下,满脸的不屑一股:“你的QQ签名上整天挂着‘顾辞远是王八蛋’,我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了啊!”这么一说,倒也合情合理。处于惭愧和羞涩,我很心虚地拿背对着顾辞远,所以我又没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林暮色挽起我的手臂:“现在和好了吧?趁你们放寒假之前我们再一起聚次餐吧,把筠凉也叫来。”其实我并不想吃自助餐,但看他们一个个兴致都挺高昂的,我也不好说些扫兴的话。五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大快朵颐,林暮色最爱三文鱼刺身,杜寻帮筠凉剥清蒸大闸蟹,极度热爱烤鱼的顾辞远侧过脸来,发现我除了发面前那份山楂蛋糕戳了个稀巴烂之外,毫无建树。他忍不住小声问我:“初薇,你怎么了?”我茫然地看着他,啊,我怎么了?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发呆。下一秒,我便看见他皱起眉,眼神里有些说不清楚的东西,像是不耐烦,又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不耐烦。这种发现令我在陡然之间,全身如坠冰窖。好像某种美丽的果实,被一层一层剥开表皮,渐渐地露出了丑陋的核。林暮色眉飞色舞地问我们:“要是你以前的朋友结婚,你们回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吗?”以我对她的了解,这个问题应该是为了铺垫她下来要说的话,可是另外三个人竟然开始认认真真地思考这个假设的问题。筠凉斟酌了一下,笑着对杜寻说:“将来你要是跟别人结婚,希望我去吗?”杜寻笑了笑:“还是别来了,我怕你背着液化气罐来。”顾辞远也很配合对我说:“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更不要嫁给我……”其实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他的一句玩笑话,但或许是我提前几十年进入了更年期,我不仅不觉得好笑,反而很生气:“你放心,死都不会嫁给你的!”这话一出口,顾辞远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瞬间被冰封了,旁边的三个人也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一时之间谁都不好再说什么。见气氛这么尴尬,我也很不好意思,稳定了情绪之后,我根本不敢看顾辞远,只能怯懦地低着头,小声地说一句:“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林暮色大声而爽朗地说:“收到请贴的那天,我打电话跟他说,花圈我早准备好了,我TMD根本不想参加你的婚礼,我只想参加你的葬礼……”他们都在笑。那笑声里没有我。在洗手间里,我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抬起头来凝视镜子中的自己。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问,宋初薇,你快乐吗?镜子里的我看上去不知如何是好,从前清亮的瞳仁像是被一层薄薄的雾所笼罩。忽然之间,我口干舌燥,头脑昏昏沉沉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洗手间回归原位的,他们的声音忽远忽近,直到筠凉狠狠地掐了我一下,我才从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周围每个人的脸看上去都像是隔了很远。顾辞远把我拉到一边问:“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我的脸映在他的瞳孔里,这是我深爱着的少年。忽然之间我心里发出一声感叹,顾辞远,这些年来,离我最近的是你,离我最远的也是你。是啊,我到底怎么了?我也很想问问他,问什么现在我只要看见你,就会莫名其妙地很想哭啊……坐在钱柜的包厢里,我努力地想要表现的合群一点,所以在林暮色和筠凉抢着点歌的时候,我也假装很想参与进去。可是假装出来的热情跟发自肺腑的热情,到底还是不一样,到后来我自己都觉得太虚伪了,这才跑到顾辞远旁边一屁股坐下来。他的眼睛盯着屏幕,手却伸过来揽住我的肩膀,我整个人顺势就被他拉过去一把抱住了。他身上那种熟悉的香味让我之前所有的浮躁都得到了平息,我握住他的手,在很大声很大声的音乐里,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他趴下来在我耳边说:“你放心,我不会去找别人的,你也要乖一点。”我安静地趴在他的膝盖上,什么话都没说。杜寻趁筠凉跟林暮色抢麦麦克风的时候,去超市买零食饮料,我本来想叫顾辞远跟着一起去,可杜寻拍拍我的肩膀,笑了一下,示意我不必了。杜寻跟顾辞远不一样,顾辞远的脸上一天到晚都笑嘻嘻的,眉目之间总是一团阳光喜庆;而杜寻总是淡淡的,就算是笑起来也是极为含蓄的。我曾经背地里跟筠凉说,我觉得杜寻是那种就算要晕倒了,也要先找一块干净的地方的人。可也许就是因为他的笑太难看了,所以更让人觉得温暖。看着他低着头观赏包厢的样子,我由衷地筠凉感到高兴。我想幸好还有杜寻,要不然,可怜的筠凉怎么办呢。苏妈妈办好所有的手续出国之前,来学校看过她,当时我推开公寓的门一下子就呆住了。筠凉脸上是一种淡然而疏离的神情,尽管她妈妈的眼眶里蓄着泪水。我沉默地装作收拾桌子,好让她们母女无所顾忌地聊天,可是一路听下来,她们话语里的生疏和客套,让我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心酸。做妈妈的对公寓的环境很不满意,这里也挑毛病,那里也看不太顺眼,末了,她语带担忧地说:“筠凉,要不去租一套公寓住吧?”筠凉微微一笑:“妈,其实我没你以为的那么矜贵,大家都能住,我为什么不可以?”我的余光瞄到唐元元,她冷冷地看了筠凉一样,那个眼神里是满满的轻蔑,但我想着轻蔑之中或多或少也有些忌妒吧。筠凉说完那句话之后,气氛有一点冷场,苏妈妈踌躇了半天,转过来叫了我一声。我连忙走过去,毕恭毕敬地听她吩咐。她伸出手摸了一下我的头,就像多年前我第一次跟筠凉去她家吃饭的时候那样,霎时,我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但错觉毕竟是错觉,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初薇,以后你和筠凉,要互相照顾对方,有机会的话来看阿姨。”我点点头,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我想我们心里都很清楚,那一天太远,太远……筠凉没有去机场,但是那天下午我们都没有去上课。坐在广场的木凳上,我们一人捧着一杯滚烫的柚子茶,她忽然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从十六岁开始,我看到姜汁撞奶就想吐。”见我一脸的迷茫,她又笑了。“初薇,有时候站在路边看着人来人往,我会觉得城市比沙漠还要荒凉。每个人都开得那么近,但完全不知道彼此的心事,那么嘈杂,那么多人在说话,可是没有人认真在听。”我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坦白地说,我真的无言以对。她把头靠过来倚着我的肩膀,声音里有掩饰不了的疲惫:“初薇,你说有些面具戴久了,会不会变成脸?”我原本以为苏筠凉从此会变成一个消沉的人,然而,我错了。那天过后,她走在人群里依然是睥睨众生的女王姿态,偶尔跟我在一起时才会稍微松懈一点。渐渐地,我才明白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有些面具戴久了,真的就取不下来了。繁冗的思绪让我看上去心事重重,顾辞远把我拉起来:“我们出去透透气吧。”我看了一眼纵情高歌的林暮色和筠凉,想来自己这样的嗓子也不好意思献丑,便同意了。在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一开始,我们谁都没说话,但我们同时想起了毕业联欢的那个晚上。顾辞远揉了揉我的头发,温和地说:“初薇你知道吗,我每天觉得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晚上睡觉之前给你发短信说晚安,虽然你很少很少回我。”其实我真的不习惯他说这样的话,他一说这样的话我就特别想哭,很丢脸!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其实目睹过筠凉的家变之后,我已经比过去懂事多了。现在的我很少很少去抱怨生活,只要每天能够看见他,不开心的时候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他,我就觉得很幸福了。在那次跟袁祖域聊完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一个这么奇怪的人,越是在乎,越是要表现得不在乎。但这世界上有三样东西是无法掩饰的——咳嗽、贫穷,还有爱。越想掩埋,越欲盖弥彰。我们的包厢在走廊的尽头,接近安全出口,进门之前,我隐隐约约听到黑暗的楼梯间有人争执,我很无聊,竟然拉着顾辞远一起去听。不知道是我还是顾辞远不小心碰到了墙上的触碰延时的开关,等一下凉了。在刺眼的灯光下,我骇然地看到了目瞪口呆的杜寻,以及他旁边站着的满脸是泪的女孩——她不是筠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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