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顾辞远要很严肃地谈谈“关于我们”的问题,幸好杜寻及时出现解除了我的尴尬。我趁顾辞远不注意就溜了,他在我背后“喂喂喂”了半天之后,也就懒得理我了,杜寻排排他的肩膀:“去台球室?”其实杜寻是台球高手,可是那天晚上他的发挥很失常,下杆几次都没有一个红球落网。顾辞远不是白痴,才杜寻深锁的眉头里,他看出了几分端倪。杜寻说话的方式十分迂回,他并没有直接谈自己的事情,反而先问顾辞远:“你们怎么样了?”白球撞击红球的力度刚刚好,一杆进洞,顾辞远叹了一口气:“也没怎么样,她死活不相信我喜欢她,非说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杜寻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也是因为你以前表现得太恶劣了吧,听说那时候你可是很做得出,伤害了别人不止一两次呢。”气氛又那么一点点尴尬,台球室顶上的灯发出惨白的光,照得人有一点诡异。随着杜寻的沉默,口气里有中微妙的东西弥漫开来。顾辞远终于开口问道:“别说我了,你呢,还没有说清楚吗?”杜寻的脸上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漆黑的瞳仁像深渊,他想了一下,回答说:“我不知道怎么说,而且,也不知道怎么说,而且,也不知道应该跟谁说。”顾辞远看着苦恼的杜寻,这是他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看到杜寻为了某件事为难成这个样子。他拍拍杜寻的肩膀,声音带着些许焦虑:“抓紧时间,她快回来了。”夜风里有植物的清香,窗外的夜幕下,深蓝色的云朵飘了过去,一弯新月冉冉升空。与此同时,我一个人在校园的湖边漫步游荡,不知道荡了多久,我终于在湖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波光潋滟,一弯新月天如水。带着植物清香的夜风吹动我的裙摆,我突然觉得有一丝凉意,是秋天来临了吗?我叫宋初薇,知道读过那首诗才晓得这个名字的出处——桂魄初生秋露微。这本身就是一个等待的故事吧。你在某个瞬间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无论四周环绕着多少嬉笑怒骂的人,无论有多么亲密无间的朋友陪伴在你身边,你依然觉得孤独?就像被一个无形的玻璃容器笼罩着,你可以看见外面斑斓的世界,外面的人也可以看见形单影只的你,但是无论你怎么靠近,都无法走到外面的世界——因为这个玻璃容器,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寂静的湖边,我听见自己长长的叹气声,那些内心无法宣泄也无法排遣的寂寞随着这声叹息,全都沉入了湖底。回到公寓的我当然又是另外一张面孔,我一进门就大声喊:“筠凉,我告诉你哦,我晓得顾辞远他的阴谋了!好歹毒的人啊,为了一己私欲,居然要牺牲我这么美丽的女孩子……”我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废话之后,才察觉到筠凉有点怪怪的,我推了推她,她才从失神的状态里恢复过来,迷茫地看着我:“啊?”我连忙蹲下来探了探她的额头,我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她摇摇头,很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我没什么事,只是刚才给我妈妈打电话,她虽然极力掩饰,但我听得出来,她在哭。”不要说筠凉,连我都吓一跳。作为筠凉最好的朋友,我见过苏妈妈很多次。有时候我跟我妈吵架赌气,苏妈妈还会叫我去她们家吃饭,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脸上除了微笑之外的表情。那么优雅端庄的一个女人,生活在那样锦衣玉食的环境中,按道理来说应该没什么烦心事啊,是发生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才会让她控制不住情绪呢?筠凉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我想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她用了多大的力气,她长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我的皮肤,眼睛无神地看着窗外。夜空像转过来的海,波涛汹涌,有海兽在咆哮。筠凉的声音低低的:“万物自有气数。”她垂着头的样子,让我想起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被妈妈从H城的外婆家接回Z城,满心的喜悦还在膨胀,遽然发现家里少了一个人,欢喜在瞬间变成被针扎破的气球,碎了一地。从街坊邻里的流言飞语里,我渐渐拼凑出我缺席的那段时光里,这个家庭的变故。记忆里那个下午大雨滂沱,我穿着白色的胶鞋在大马路上狂奔,车辆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可谁也阻挡不了我,我跑得喉头涌起一阵血腥的甜,浑身被大雨淋的湿透。红尘滚滚,黄沙滚滚,幼稚懵懂的我就在那场倾盆大雨中,风驰电掣般地长大了。我曾经暗自“编排”过顾辞远和筠凉,我想这两个杀千刀的要是恋爱了,走在人群里那会是多么赏心悦目啊。我甚至还偷偷问过筠凉:“你为什么不跟顾辞远在一起啊?”她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我:“世界上的男生都死光了吗?我为什么要挖你的墙角?”我给她解释了一下我的想法:“你们都长得好看啊!”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要是世界上长得好看的都跟长得好看的人在一起,那你这样的人怎么办?”我忍不住扑过去掐她:“生活中从来就不缺乏美,缺乏的是发现美的狗眼!”她也不甘示弱:“我把借来的狗眼擦亮了之后,看见了你,又不得不把狗眼戳瞎!”很久之后,我和筠凉各自领略了爱情的甘甜和苦楚,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共饮一壶水果茶,她突然问我:“初薇,记得吗?你以前问我为什么不喜欢顾辞远。”我当然记得,那个时候很多女生都喜欢顾辞远,所以不喜欢顾辞远的筠凉显得很异类。夕阳将世间万物镀上一层暧昧浮动的光,天色迅速地暗沉下去,西方称这短短的几分钟为“狼狗时分”,在这样的光线里,筠凉眯起眼睛笑。“那时候觉得顾辞远像小男生,充满了锋利的锐气,但我更注重内敛、稳妥、理性这类的品质。”我一言不发地听着她的诉说,但我知道她不会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彼时,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苏筠凉这个狡猾的家伙把他藏得很好,一点风声都没有走漏。喜欢一个人,就不愿提起他的名字,不管有什么爱称,每个代号都不适合他,每个称呼都不足以代表他在她心中的渴望和期盼。接到她的电话从公寓里出来,那个男生一眼就看到坐在石阶上的她,她太耀眼了,天生就是“美人”这个词语最好的诠释。那个男生径直走到她面前,蹙眉看着她,她才伸出手去笑嘻嘻地说:“腿麻了,拉我一下。”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挑起眉头笑,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撒娇啊?我不吃这一套的。”筠凉笑吟吟地看着他:“求求你。”适得其反,对方不仅不买账,还拍着胸口做呕吐状:“你别走这路线,会要人命的。”可是对峙了好久之后,他还是妥协了,他一把拉起筠凉,用力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怕了你了。”尽管是炎热的天气,但筠凉还是不管不顾地挽住了他的手。那天他们恰巧穿了同一个牌子的POLO,胸口那枚小小的鳄鱼LOGO遥相呼应,鞋子也是同一款的AF1,筠凉低下头,为这种不约而同的默契笑了。在若干个日子之后,那个眼角有一颗泪痣的女生声泪俱下地质问他们:“到底是谁先主动的?”筠凉看着她苍白的脸,脑袋里迅速浮现起当日自己不依不饶地伸着手,赖皮似的坐在石阶上不肯起来的画面。她刚要开口,就有人抢在她前面说:“是我。”明明是她犯的错,但他愿意代替她背负这个罪名。在那个女生手扬起来之后,筠凉突然推开了那个男生,自己承受了那个响亮的耳光。后来筠凉告诉我,她就是在那个瞬间下定决心不放弃的。她说以前看过一个女生写的一段话,这个世界上有六十几亿人,但某个瞬间,只这一个人,就能抵得过千军万马,四海潮生。那种感觉,我在那一刻完全明白了。筠凉没能瞒我太久,有的时候,世界就是这么小。周五的下午梁铮非要开班会讨论加入社团的事情,我急得满头大汗,恨不得冲到讲台上给这个满口“这个OK,这个OVER”的白痴班长两个耳光。唐元元的目光里带着些许戏谑的意味:“哎呀,你男人在门口等你,你急着去约会啊?”我一怔,顺势望向门口,竟然真的看到顾辞远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我,一时之间,我竟然没想到要回击一下唐元元。好不容易挨到散会,背着一大包行李的我如离弦的箭,“刷”地一下从顾辞远身边飞驰而过,没想到他竟然眼明手快地一把将我抓住。气得我都快要疯了:“放开我,猪啊,我赶火车!”顾辞远瞪大眼睛看了我两秒钟,突然破口大骂:“我靠,你怎么这样啊,我还订了座位准备带你去吃饭呢!”我都快哭了:“哥哥啊,再啰嗦就真的赶不上火车了。”电光火石之间,他说:“MD,老子陪你回去。”我们在校门口等的士,本来焦躁得想要杀人的我,突然被马路对面那对赏心悦目的情侣吸引了目光。他们……怎么这么眼熟!定睛一看,哎呦,那个女的长得跟筠凉真像!而那个男的,跟那天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杜寻长的一模一样!我揉一揉眼睛,没看错,竟然真的就是他们两个人,可是从他们亲密的程度来看,可不像是刚认识啊。也许是眼睛根本容不下别的了,筠凉根本没有发现站在马路对面呆若木鸡的我。我怔怔地看着笑得那么甜蜜的她,突然觉得好难过。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她谈恋爱要瞒着我?她又不是找了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为什么不让我知道?还有这个杜寻,他不是顾辞远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吗?也就是说,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把目光转移到顾辞远脸上,他耸耸肩:“筠凉说她会跟你说的,我就没多嘴。”我还想要说些什么,一辆空的士停在了我们面前,顾辞远动作麻利地打开车门将我塞了进去,然后对司机说:“火车站。”一路上我都沉默不语,想起那天晚上杜寻说“宋初薇吗,久仰大名啊。”原来那天他是这个意思……他知道我是宋初薇,知道我就是高中时期倒追顾辞远的那个花痴,知道我就是每次考英语都叫筠凉打手势用“1234”代表“ABCD”的那个作弊狂,知道我就是德雅中学那个鼎鼎有名的、仗着自己的妈妈是本校老师就目无尊长的“小飞妹”……但我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就是怂恿顾辞远放下顾虑直接向我表白的那个人,不知道他就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点燃筠凉的热情的那个人,不知道他就是曾经以Z市理科状元的身份被A大录取的那个人……顾辞远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我,可我就是不想理他。我最恨别人骗我了,苏筠凉,顾辞远,你们犯了大忌了!当我们气喘吁吁地赶到月台的时候,离开车只有两分钟了。我喉口涌上一股腥甜,被顾辞远拉着走上车。逼仄的车厢里挤满了人,浑浊的空气里混合着各种气味。最让人崩溃的是那个推销袜子的女人,她像精神病发作了一样,奋力地将袜子扯到不能再扯的程度,然后尖声叫:“洪湖水,浪打浪,我们的袜子,不一样!”坐在这种车厢里,真是让我生不如死!车轮摩擦着铁轨,发出巨大的声响,我靠在吸烟处的窗户上,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平复了呼吸。我一直没有跟顾辞远说话,他也只是平静地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过了很久,他突然轻轻地说:“宋初薇,我曾经看到你哭过。”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翻了个白眼,这个我当然知道,是哪个贱人弄哭我的,他还记得吧。他的目光盯着某处,一动不动:“不是我扔你伞的那次……”他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绽开一个温和的笑。“有天下雨,我走到校门口准备打车的时候,看见苏筠凉她妈妈开车过来接她,她叫你上车,但你却不肯……”他说的这件事其实我记得。身为人民教师,我妈一般还是采取跟我讲道理的方式跟冥顽不宁的我沟通交流,不过……也有意外。她唯一一次动手打我,是因为我拿了她放在饭桌上的钱去买了少女漫画。最令她生气的倒不是丢了钱,而是她的女儿竟然会有偷窃这个恶习。知道家里的扫帚被她打断,我的手痛得失去了知觉,她才稍微平息了一点怒火。可是当她发现我看的那些少女漫画里,竟然有她所认为的黄色内容时,她露出恨不得拿一把刀出来砍了我祭祖的表情。面对痛心疾首的妈妈,我其实很心虚,但嘴上却不知死活地挑衅者:“这算什么黄色内容啊,不过就是搂搂抱抱亲一亲而已。苏轼说人间有味是清欢,那是骗人的,人间有味其实应该是男欢女爱!”都是我这张贱嘴惹的祸!就因为那一番话,整整半个月我都带着墨镜和口罩去上学,除了筠凉,没有人知道我是被我亲妈打成那样的。被打的时候我死死地咬着牙,吭都没吭一声,并不是我的意志力多么顽强,而是因为我晓得就算我哭啊喊啊也没用,没人会来救我。憋了很久的眼泪在那个下着大雨的中午轰然决堤,早上出门时忘记带伞,到了放学的时候,很多同学的父母都拿着伞在校门口,等待着自己的孩子。我第一次见到苏妈妈也是在那天,她坐在车里微笑着说:“初薇,我们送你回去吧!”我摇摇头,说:“不用了,你们快回去吧,我家不远。”是真的不远,可是那短短二十分钟的路程我走了很久很久,雨水淋在我的身上,冲走了那些没有人看到的眼泪。是的,我当时以为是没人看到的。顾辞远忍不住笑起来,但我不是傻子,我看得出他这个笑并不是嘲笑,这个笑容里一点讽刺的含义都没有。他看着我说:“你不知道吧,我当时就站在马路对面,看了你很久。”往事重提,我羞愧得无地自容,可是我没想到他会说:“其实我以前一直挺反感你的,觉得你神经兮兮的,又总是连累我被你妈找去谈话。但那天下午看到那一幕,不晓得怎么回事,我突然就觉得你其实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他说:“怎么说,我当时的感觉……好像心里打翻了一杯水。”我一直低着头,脸上像被火烧一样,滚烫滚烫的。其实,应该是我向顾辞远说一声对不起。顾辞远又开口:“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觉得筠凉和我都不讲义气,但你想想看,你也有不愿意开诚布公向我们坦白的事,是不是?”一句话,说的我哑口无言。我承认,他切中了要害。十六岁生日那天,我拖着筠凉陪我去学校操场上放了一个孔明灯,看着它渐渐升空,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我感叹地说:“要是我也能飞走就好啦。”筠凉瞟了我一眼:“快回去吃饭吧,你妈妈刚刚给我发短信问你了。”我对筠凉说的话充耳不闻,一屁股在操场上坐了下来,失神地看着远方的天际。筠凉看我这样,顺势也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一时之间,我们都陷入了沉默。她小心翼翼地问我:“你家里是怎么回事?”过了很久,我听见自己轻声说:“筠凉,不是我不把你当朋友,只是……我一直不晓得怎么说。”我读过很多诗书,写过很多作文,从小到大,我一直是语文老师最喜欢的学生。我口才不错,勉强也算得上是舌灿莲花,除了跟顾辞远吵架没赢过之外,一直都所向披靡。但是,唯独一谈起这件事,我就会瞬间哑口无言。我不知道要怎样斟酌措辞,才能将儿时内心那不可言说的委屈表达的淋漓尽致。那年,才十一岁吧,从外婆家去那所陌生的小学要经过一个陈旧的货运站,那里满地都是煤灰和泥泞。我的白色胶鞋总被弄得很脏很脏,无论我多么用力地冲刷都洗不干净。就像时光,再有力量也冲洗不掉青葱岁月里悲伤划过的痕迹。每天下午放学,路过货运站都能听到有偿的鸣笛声,铁轨向着远方无限延伸,夕阳在那头,小小的我在这头。这些感受,要怎么才能说出来?我组织了好久的语言,最后还是化作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筠凉,以后慢慢说给你听吧。”看,我也不是这样,人人都有自己的苦衷,那我又有什么权利去苛责别人?顾辞远把矿泉水递给我,我回过神来,他又买了一份报纸摊在地上叫我坐。看着他一个少爷忙东忙西地照料我,一时之间我竟然还真的有点感动。我忍不住轻轻地问他:“你真的喜欢我吗?”他被我这劈头盖脸的一句话问呆了,半天没出声,继续低着头铺报纸。我讪讪地岔开了话题:“你没做过这种绿皮火车吧……肯定没有,以前高中那会儿,一下雨就看到你家的车停在校门口,像你这种富二代,肯定没想到绿皮火车的条件这么恶劣吧……”他把报纸铺好,自己先坐下来,又拍拍旁边空余的地方,示意我过去。吸烟处的空气很不好,有些人还没把烟头熄灭就走了。顾辞远拍拍自己的肩膀,我也懒的扭扭捏捏装矜持了,索性把头开了过去,就这样,我又问到了他身上隐隐的香味。人的嗅觉对事物的记忆远远超过了视觉、触觉,以及听觉。我永远都记得他身上这种淡淡的香味。就算后来,我又遇见了很对很多男生,他们有些很英俊,有些很干净,还有一些简直是光芒万丈,但我还是觉得,顾辞远是我心中唯一一处清泉。那天晚上也许是顾辞远跟筠凉说了什么,筠凉来向我解释了。也想是考虑到我的手机是漫游,所以他打了我家里的电话。我妈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我握着话筒说话很不方便,但我越是沉默,筠凉就越是以为我很生气。彼此都沉默一会儿,她叹了一口气:“唉,初薇,不是故意不告诉你,而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有什么东西不确定,我想等一切都明朗了再跟你说。“你也不要怪顾辞远,是我叫他先不要说的,毕竟一切都还不明朗。“其实暑假的时候我和杜寻就……怎么跟你说呢,毕业旅行时我叫你跟我一起去上海玩,你说你穷不肯去,我就只好一个人去了。结果谁想到在哪里会碰见顾辞远,更没想到他竟然跟杜寻是发小……”筠凉说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插嘴了:“那你跟杜寻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她深呼吸:“你还记得我艺考结束回校之后跟你说,我生平第一次跟一个男生要了电话号码吧!那个男生,就是杜寻。”一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苏筠凉主动跟男生要电话号码,这件事我是死都不会忘记的!高考之前我们都在学校里总复习的时候,筠凉这样的艺术生正奔波于各个城市参加艺考。她来我们现在就读的这所大学考试的那天,发挥得特别好,几个一起参加艺考的同学心情都不错,就约着晚上一起去酒吧喝两杯庆祝一下。同去的女生加上筠凉也才四个,晚一点的时候有两个女生提前走了。筠凉看着剩下的几个人,两个男生中一个是有女朋友的,一个是筠凉最不喜欢的那个类型——胖子,而另外那个女生,是剽悍的“金刚芭比”。筠凉趴在桌子上无聊地掷着色子,打算告辞的时候,那个“金刚芭比”杜晓枫忽然想被电击了一样,跑过来趴在筠凉的耳朵边大声喊:“喂,你看,左边那桌那个男生很不错吧!”酒吧里喧闹的音乐在筠凉看向那个男生的时候,忽然好像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停顿,杜晓枫脸红心跳又羞涩扭捏,用自己健壮的小手怂恿着筠凉:“你帮我去探探情况啦!”筠凉雷得风中凌乱,但是杜晓枫眼神热切,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一脸绯红的筠凉走到穿黑色衬衣的男生面前时,男生怔怔地看着她,她笑起来很漂亮:“帅哥,那边有个女生想认识你,给个号码怎么样?”男生向筠凉那桌扫去,好像并不把“金刚芭比”当做女生,他慢悠悠地开口:“那桌确定有女生吗?”筠凉倒也不为难他,挑挑眉干脆利落地转身回去,告诉杜晓枫“你没戏”。没过多久,那个男生便要走了,路过筠凉身边的时候,他朝她笑笑算是说“再见”。不知道是酒精在血液里作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筠凉在那一瞬间突然很不舍。那个男生走了几分钟之后,她突然提起包包追了出去,没想到他竟然没走远,还和朋友在酒吧门口聊天。只要稍微有点头脑的人看到筠凉就会明白她追出来是为什么了,男生望着她笑,霓虹闪烁的夜晚,这个女生像一股清新的风。筠凉走过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直接把自己的手机伸到他面前:“哪,这次是我要你的号码,给不给啊?”僵持了很久之后,筠凉心满意足地收起了手机:“你好,我叫苏筠凉。”筠凉坦白了事情的始末之后,我一直呆呆的。她说:“初薇,这个时代人人都在说‘爱情三十六计’,但我仍然相信那个叫做缘分的东西。”我在电话里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最后挂电话的时候,我忽视我妈X光般得目光,硬着头皮说:“嗯,筠凉,你觉得幸福就好啦!”为了避免我妈抽丝剥茧地分析我们在大学里的生活现状,我以“明天好要去敬老院”为由,早早地缩进房间睡觉去了。以前高中时我总问筠凉,为什么你从来不接受任何男生?她总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筠凉她是活得很明白的女孩子,她身上总有一种气定神闲的力量: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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