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鹏绕了个弯子:“您认识董万娇吗?”于鹏报的是奶奶的名字。 于百泉好像回过劲来了,点头道:“认识,认识,那可是个才女呢!”于百泉抽烟岔了气,吼吼地咳嗽起来,谷小影走到他背后,轻轻帮他捶背,于百泉一面咳嗽一面挥手道:“没事没事,闺女,细皮嫩肉的可别累着你。” 谷小影脸一红。于鹏趁热打铁,等于百泉咳嗽完,又问道:“您既然认识董万娇,肯定也熟悉于飞了,能讲讲他吗?” “你们是做什么的呐,这么刨根问底的?”于百泉还是心存顾虑。 谷丁撒了个谎:“我们是史志办的,想了解一下各地的村屯历史。” “啥这办那办的,只要不给咱添费用就成啊。俺看你们不像那些当官的,又给烟又捶背,得,今儿就破例讲讲吧。” 大家脸上一喜,山神终于开门了。 “这话呀,可远了去了,那还是老辈人传下来的,比日本鬼子占东北早一年,于飞生在下角村,他祖上和我们都是一家,全姓于。下角村地方背呀,虽然穷点,可就成全了这儿,一没赶上鬼子扫荡,二没赶上归村并屯,连汉奸都看不到,当亡国奴的日子虽长,却也没啥凶险,大家伙儿日子过得还算踏实。这于飞小时候挺淘,嗯,不是一般的淘,别家孩子掏掏鸟窝堵堵烟囱也算顶天了,他可好,七八岁就鼓捣洋炮,把手掌炸豁了,整日间又是上山疯跑又是四处讨嫌,村里人可烦他呢。但老人说这孩子有闯劲,日后能成才,大家也才没太计较。十多年说过就过,于飞长大了,成了半大小子,这时候赶上日本鬼子滚蛋,国民党共产党在东北开仗,那时候林总,咳,后来文革改叫林秃子,指挥那叫啥战役来着,什么三四的。” “三下江南,四保临江。”谷丁提醒他。于百泉一拍大腿:“着啊,就赶上那节骨眼,东北民主联军过俺们村子,那份儿动员呐,可真带劲,临了,队伍走的时候带去村里一大半壮劳力,于飞就跟着去了。” “哦?于村长还参过军?” “敢情!他命大呢,村里参军的爷们儿多半都撂那儿了,没死的后来跟着下了江南,一直打到海南岛,剩不了几个,大多在外面安家不回来了。那个于飞……” “于飞最小也做了团长了吧?”谷丁按照参加革命时间盘算着,没想到于百泉一笑:“你说他命大吧,他打仗没死是正经,可在队伍上又犯了错误,人家进关里革命,他给从部队下放到榆树钱镇,那时候改名叫向阳镇当镇长了。” “哦?怎么后来又从镇长变村长了?” “那你看,要不咋说人各有命呢,做了镇长没多久,他跟当官的喝酒,醉了,疯劲上来拔枪一阵乱放,结果又犯了错误。” “他咋有枪呢?又不是在部队上。”于鹏很奇怪。 于百泉一摊手:“那时候多乱呐,刚解放,又是散胡子,又是国民党残余,有时候还有日本人,干部全带枪,那还指不定啥时候被敲了砂锅呢。” “敲砂锅?”谷小影对本地方言不甚了了。 于百泉一指脑袋:“喏,一枪打这儿,叫敲砂锅。” 谷小影把于百泉的手掰下来:“大爷您别拿自己比划,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嘿嘿,这丫头真疼人儿!”于百泉笑了,把半熄的烟锅倒掉,重添了一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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