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走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没有到于鹏逃亡的起点——Y市。斜斜的阳光扫进车厢,慵懒的气氛在四周弥漫,睡觉的比发呆的多,发呆的比说话的多。于鹏听着谷丁从独特的视角来解释风水问题,感到很新奇,他一边消化这些陌生的知识,一边努力回忆故乡的风景,尤其是祖父的坟茔。 Y市一过,下了很多人,车厢空荡起来。谷丁说累了,于鹏也听得满满当当,谷小影跑去买了一副磁力象棋,非要和于鹏再分高下,于鹏拗不过,拱卒进车同谷小影展开了红黑大战。 谷丁难得清闲,仰了身子靠在椅背上眯眼打盹。 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从过道走过去,似乎没找到合适的位置,片刻又折回来,隔了过道在谷丁他们对面坐下,也不搭话,拉下帽檐昏昏睡过去。这类乘客太多了,三个人都没注意。 之后的旅程比较枯燥,于鹏不停地在赢、输、和之间轮回,他的围棋不如谷小影,但象棋却战了个平手,数次博弈,谁也没占什么大便宜。谷小影有些累,她对于鹏眨眨眼睛,向自己身边的座位望了望。于鹏不傻,他把身边正在打呼噜的谷丁安顿好,悄悄坐到了谷小影边上。 “让我靠着你。”谷小影没等于鹏答应,脑袋就依在他肩头。于鹏没动,任凭谷小影的胳膊慢慢缠住他的胳膊。于鹏还没有完全从风水的迷局中解脱出来,他想起了下角村,想起了榆树钱镇,想起马宽。 猛地,他想起了妻子吴云,眼神变得跳个不定,他轻轻捉住谷小影的手,把它推回去。谷小影没有继续“进犯”,很知足地靠着,慢慢地睡着了。 列车拖拖拉拉地向北行进,因为是慢车,经常停靠一些不知名的站点。黑魆魆的夜晚被它的慢性子抻得又臭又长,大家似乎觉得已过了两天的时光,其实刚临近午夜。 于鹏没有睡,迷迷糊糊中身上一阵发冷,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是谷小影在他昏迷的时候特地买的,为了补偿他丢在X国的那件外套。可能谷小影没给男人买过衣服,衣服肥肥大大的,可以盖住两个人。他褪下袖子,扬出半幅衣服给谷小影盖,谷小影睡得很实,动也不动。 坐了很久,浑身疲惫袭来,于鹏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脖子里发出咯咯的骨节错动声,他想起吴云经常叮咛的话语:“别在电脑前面坐太久,脖子会断的!傻老公!”那声音很清晰,似乎就在耳边。 于鹏无法忽略身边的谷小影,也无法漠视吴云留下的各种痕迹,他知道逃亡中的人会不自觉地互相靠近、吸引,但怎样才算适度呢?他想往外靠靠,谷小影却顺势更紧地依靠过来,嘴里还嘟哝着什么梦话。 他又想起了经常在他和吴云之间洒芝麻盐的大姨子,也许这个时候,大姨子正在给老婆灌什么迷魂汤呢,就算案情大白,回家了也还得要好好解释一番。 “呼……”于鹏轻轻出了一口气,不是叹息,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很复杂地长呼吸一下。 呼气很快就变成了倒吸冷气。于鹏朦胧中看到一个青绿色的人形,正在不远处徘徊,东张西望,鬼鬼祟祟。他已经无需判断了,那还是鬼。那鬼似乎在挨个审视乘客,从一个到另一个,从一排座椅到另一排座椅。到了于鹏前面三排,他看得更清楚了,那鬼似乎只有半截身子,上面勉强看出是个中年汉子,下面却乱糟糟看不到确切形状。 于鹏不知道那鬼要干什么,只是瞪着它。那鬼走到前面第二排,那里坐着一家三口,襁褓中的孩子和年轻的父母都已经睡着了。鬼看看年轻夫妇,又去接近孩子,孩子突然醒来,啊啊大哭起来,把她的父母都惊醒了,连忙又摇又哄。鬼也不动了,站在座椅前静静地看他们。孩子越哭越厉害,声音大得吓人,车厢里的乘客全被惊醒了。年轻夫妇很尴尬,却又无计可施,只是简单重复着哄小孩的几个策略,全都不奏效。 于鹏猛然瞥见对面的中年汉子,不知什么时候也醒过来了,他的眼光去处,不是那对年轻夫妇,却是鬼站的地方。于鹏吃了一惊,难道他也能看到鬼?于鹏和汉子对视了一下,汉子迅速把眼光转移开来,投向年轻夫妇,但其掩饰的痕迹却被于鹏抓到了,没错,一定是他也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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