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的时候,张清兆才开车回到家。 他进了门,对王涓说:“刚才我在第二医院门口见到了那个黄大夫,她让我们明天把小孩抱回产科做个体检。” 母亲担心地问:“有什么事吗?” 张清兆说:“没事,人家是负责任。” 然后,他又对王涓说:“你不用去,我和妈去就行了,很快就回来。对了,大夫说,明天早晨不让小孩吃奶。” 夜里,张清兆依然睡在客厅的长条沙发上。 半夜时,刮起了大风,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忽远忽近,一直不绝,却始终没听到大人哄他的声音。 早晨,张清兆醒来,匆匆洗漱完毕,就催促母亲快点动身。 母亲把小孩包好,抱在怀里,跟张清兆下了楼。 “妈,他昨晚是不是哭了?” “他安安静静睡了一夜,没哭哇!” 张清兆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医院,张清兆停好车,从母亲怀里接过孩子。 “妈,你在车里等我。车门坏了,你看着车。” 母亲点了点头,说:“你小心点啊!” 走进门诊楼之后,张清兆低头瞟了怀中的婴儿一眼,那冷冷的眼神一点不像一个父亲,就像看路边一条脏兮兮的小狗。 这个婴儿不哭不闹,静静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他脸上的皱纹似乎少了许多,不过仍然很丑,像一个古怪的动物。 张清兆越看他越生疏,丝毫找不到血缘相连的感觉。 大清早,医院里没几个人。张清兆挂了号,来到儿科,让医生开了一张验血的单子,然后到收费处交钱。 他站在窗口前,把手伸进牛仔裤的右后兜,摸出了那张百元面值的人民币,同时他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那个婴儿一眼。 他的眼睛依然闭着。 张清兆把钱从窗口递进去。 收费员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阵子,看了看张清兆手上的钱,说:“哟,对不起,我这儿现在换不开,你拿一张小面额的好吗?” 张清兆恼怒地说:“这么大的医院换不开一百块钱?” “实在对不起,我们刚刚上班,要不你等一下吧——下一位!” 张清兆不想抱着这个婴儿等下去,他气呼呼地掏出了两张十元票,把钱交了,然后来到化验室。 有几个人在等着验血。 排队等待时,张清兆再一次低头看了这个婴儿一眼。 他还在睡着。张清兆用被角把他的脸盖上了。 终于排到他了。 那个矮个子护士看了看他怀中的婴儿,又看了看张清兆,有些担心地嘀咕了一句:“这孩子太小了吧……” 他说:“没关系,你来吧。” 护士一只手拿着柳叶刀,一只手小心地拉过了婴儿的手指。柳叶刀和婴儿的手指比起来,显得很粗大。 张清兆真切地看到,刀尖还没有挨到婴儿的手指,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张清兆打了个冷战,把眼睛望向了别处。 过了一会儿,护士直起身来,说:“完了。” 张清兆转过头来,那婴儿正静静地看着他。 他竟然没有哭。 采完了血样,张清兆用药棉轻轻捏着婴儿的手指,护士说:“十分钟之后到窗口取化验单。” 张清兆就抱着他出去了。 婴儿一直在襁褓里看着他,黑亮的眼睛一眨都不眨。张清兆不再看他,快步走出门诊楼,来到车前,把他交给了母亲。 “没问题吧?”母亲问。 “没问题。” “你还去干什么?” “你等一下,我还得去取点东西。” 张清兆转身回到了门诊大楼。他在大厅里转了一圈,看看表,时间快到了,就走向了化验室。 他的心突然“怦怦怦”地跳起来,越朝前走跳得越厉害。 到了化验室窗口,他和另外几个患者一起挤着翻看化验单,终于找到了。 他看了一眼,目瞪口呆!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血型:AB。 AB。 现在已经清清楚楚地证明了,这个婴儿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不是他的。 这有两种可能: 第一,这个孩子就是冷学文。他投胎到了王涓的肚子中,像噩梦一样成了这个家庭的一员; 第二,王涓出墙了,给他怀了一个别人的种。 张清兆不相信王涓是那种人。 他把母亲和婴儿送回了家,自己并没有回去。 他开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兜着圈子,心里一直想着血型的事。没想到,今天的生意还特别好,接连拉了几个乘客。 中午的时候,他肚子饿了,这才想起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就来到马路边的一家面馆,填饱了肚子。 他刚上车开走,传呼机就响了。他把车停在一个公共电话旁,下车回电话。 是郭首义。 “张清兆,我搞到了冷学文出生时的照片!”他一激动嗓子就显得更哑了。 “我马上过去!”张清兆说。 “我没在单位,在外面。晚上,我下班路过第二医院,我们在那里见吧。对了,我还打听到了他的血型——你家小孩的血型验出来了吗?” “验出来了。” “他是什么血型?” “AB,竟然是AB!” 郭首义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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