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像墨染了似的,浓得可以淌下汁来,阴沉沉的一片连一片,一颗星星也没有。 地面也是一片黑暗,死样的沉寂,然而在这沉寂之中,分明有些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西北角上黑色的天幕之旁,忽然升起一片黄蒙蒙的云雾,黄云中还有紫色的光芒闪动,滚滚的不断向外扩大。黄云大得好快,不到一顿饭工夫,已将半边天都遮住了。 天气让人汗如雨下,气喘连连,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浪一样的风沙竟然在瞬间刮起,吹得人满口满鼻都是沙土。 风沙越来越猛,人马身上的黄沙越堆越厚……。 即使最勇武的剽悍汉子,在这种天地变色的大风暴威力之下,也只有战栗的份儿。 大风呼啸着,像千千万万只恶虎在同时发威。 呼啸了一夜之后,大漠上的风暴在第二天早晨渐渐平静了下来。 微光。 终于透出了一点微光。 那是从部落的房屋里发散出来的。 部落外游荡着令人压抑的沉默,然而在部落的每个房间里,在每一扇被小心掩藏起来的窗户后面,人们都在紧张而又忙碌地行动着。这时候,婴儿们都不再啼哭了,贪玩的孩子也不敢乱叫一声,成人们紧紧地抿住嘴巴,忙个不停,收拾着房间内所有可以带走的东西。粮食被小心地藏好了,珍贵的陶罐也被仔细地包扎起来,各种衣服、器具、首饰都被一一装好了。最后,男人们紧一紧腰带,将弓箭抓在手上;女人们则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挽着包袱,神情肃穆地跟在后面。 所有忙碌而又仓促的准备都在这沉默中进行,难以为人察觉。从外面看来,还以为这个部落正在梦乡中沉睡,香甜而又酣畅。 大地静默着,一点也不知道将要到来的是什么。 然而就在离部落房屋不远的地方,被黑暗笼罩的人们照常聚集到广场上,矗立成一排排黑影。 那是部落中的战士,一个个手持利刃,排列成行,紧绷的脸上呈现出威严的表情。 在这些战士的中间,是一个像鼓一样却远比鼓大得多的东西。这东西在暗夜中发出寒光,看上去好像是石头制成的,却远比石头要光滑、坚韧、寒冷。鼓状物的表面相当平滑,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就在这个时候,月亮出来了。残月如弓,发出苍白的冷光,将黑暗衬托得更加凝重了。在这抹光线之下,可以看到在那鼓状的东西前一动不动地跪着两名黑衣男子,一脸虔诚的表情,口中念念有词,似在祈祷。那些战士,全都静默地站在他们身后,严肃地凝视着他们。 不知过去了多久。 只见那两个鬼魅般的黑影,结束了祷告,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接着那些战士就像事先说好了一样,亮出手里的刀刃,依次在手腕上割了下去。 殷红的血马上就渗了出来,像溪流一样蜿蜒在他们的手上,在指尖凝聚。 他们走近那鼓状的东西,伸出手去,让自己的血滴在鼓上。鼓面上开始闪出微光,越来越亮,等到那些战士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时,一条粗壮的、眼睛闪着红光的蟒蛇慢慢地扭动着身体,慢慢地爬了起来。 异声中夹杂着一股中人欲呕的腥臭,其余的人屏息不动,大蟒蛇蜿蜒游去,蟒蛇头作三角形,头顶上生了一个凹凹凸凸的肉瘤。这蟒蛇身长二丈,粗逾手臂。 蟒蛇从鼓面上缓缓地爬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气息。寒意越来越深。两个黑衣人满意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悄然消失了。那条蛇伸展着身体,高昂起头,终于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两枚巨大的、雪亮的毒牙。 不知何处隐隐地传来了流水声:嘀嗒、嘀嗒、嘀嗒…… 那些战士全像睡着了似的,脸上浮现出迷醉的神情。 部落中的男女老幼,此刻正在黑暗的掩映下,互相搀扶着,默默地却又是井然有序地向大地深处走去。 大地终于开始颤抖,这颤抖变得越来越强烈。 “等一下,站住!”奥兰多追赶不及,忍不住焦急地喊道。他面前的那个大块头,来自西伯利亚的深海怪兽裴斐佛夫已经窜出去老远。 “他饿慌了,”克拉莉禁不住笑着说道,“小家伙,要帮忙吗——我可以制造点迷雾出来。” “不要叫我小家伙!”本来一直向前奔跑追逐裴斐佛夫的奥兰多停住了脚,转过头来撅着嘴说。虽然只有12岁,但他最讨厌别人叫他“小家伙”,克拉莉却总爱逗他。 “也不要把你那讨厌的致幻浓雾用在裴斐佛夫身上!”斜睨了克拉莉微微抖动的手指一眼,奥兰多接着警告说。他有些忧虑地回过头去,裴斐佛夫已经跑得不见影踪了。 “唉!”克拉莉故作惆怅地长叹一声,嘲讽地说,“原来你对心地善良、在困难时主动伸出援手的美丽大姐姐就是这样说话的!” 奥兰多恼火地瞪了克拉莉一眼,还在为克拉莉对他的称呼耿耿于怀。他向四周环视了一眼,确定无法找到裴斐佛夫,便从颈上摘下了项链。这是一个心形的中空项链,晶莹剔透,十分可爱。这是他妈妈用生命铸造的项链,项链中装有一些淡蓝的海水,这些海水对于来自大西洋海底城的奥兰多,在陆地行走时是必不可少的。在阳光的照射下,项链中的海水闪闪发光。通过这条项链,奥兰多能够呼唤裴斐佛夫。 “就算裴斐佛夫听到你的召唤,”克拉莉故意说,“它也不一定能回来。要知道,现在食物对它的吸引力可是比你要大得多。” 奥兰多不理克拉莉,将项链举到眼前,对准了阳光。阳光投射到项链上,并通过项链折射到那些海水上。本来平静的海水起了些微的波动,逐渐焕发出七色的光彩,最后从海水中升腾起一片蓝雾,在朦胧的雾中,裴斐佛夫那疯狂奔跑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它在那里!”奥兰多兴奋地喊了一声,仔细扭动了一下项链,从那中空的心中,发出一阵人耳不能察觉、然而在裴斐佛夫听起来异常响亮的微妙的幻歌来。 “裴斐佛夫真的是饿坏了,”梨裳忧心忡忡地说,“它今天只吃了三顿,这对它来说的确是难以忍受的。”善于与动植物打交道的梨裳对裴斐佛夫总是格外的友善和宽容。负责保管食物的她此刻忍不住打开了装有食物的口袋,向里面察看。虽然很是疲乏,但梨裳秀美中依然透着一股英气,光彩照人。 “我们不能再给裴斐佛夫食物了。”一直保持沉默的安东尼说,走上前来阻止了她,他是这个七人组的头。“我们的食物有限,在找到炎黄部落以前,必须限制口粮。” 梨裳看了奥兰多一眼,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安东尼的表情很坚定,她只好收起了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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