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很。"药房的那位女士说。"好很。"我跟着说,"吗好你?""吗好天今你?""您谢感。"她这么说,同时打开我的包装袋,把里面的生发水拿出来。接下来,我以倒退的姿势离开,举手抬了一下帽檐。我虽然开口说话,却非出于自己的意志。同样,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如此进行。老实说,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明白,原来我所听见周遭这些杂乱不成章法的声音,其实是人们的言谈。天啊,就连百灵鸟和麻雀的叫声都变得庄严肃穆了。我对人们发出的这种啁啾声颇感兴趣,稍加研究后,很快,我也能听懂了。现在可说我已完全通晓这种语言,因为我已可以用它来做梦。除此之外,在托德的脑海里还有另一种语言,不同于英语的第二种语言。我们有时候也会用这种语言来做梦。无论如何,我们的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头戴正冠,足蹬高级皮鞋,腋下夹一份报纸,经过数条门前车道(此区住宅密集)和许多印有姓名的信箱。(韦尔斯、科恩、瑞兹卡、梅利古、克罗德辛斯基、谢林-卡尔鲍姆…… )我走过家家户户门前为维持生活宁静而张贴的告示("请尊重土地所有人权益"),走过几辆挤满儿童的巴士,以及画有身背书包的莽撞小孩、写有"当心儿童"的黄色警告标志。(当然,这个只有黑色轮廓的小孩不会东张西望,只低头看地,拼命奔跑,根本不管车辆,只顾着正当行使他的世俗权利。)当那些小家伙在超市里挤过我身边时,我以心神不宁回报他们扮的鬼脸。托德·富兰德里,我无法闯入他的思想,却能完全感受他的情绪。我有如一条鳄鱼,潜游在他情绪的大河中。你知道吗?孩子的每双眼睛、每一瞥,甚至只是纯真无邪的眯眼打量,都能在他心中勾起一串东西,让我感受到他情绪掀起的畏惧和惭愧的波涛。那就是我将要前往的方向吗?关于托德的恐惧,当我停下认真加以分析后,才明白那是确确实实的恐惧,不过我无法解释。那必定和他心中的残缺有关,然而,是谁造成这个残缺?他有办法避免吗? 看呀,我们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健壮,甚至,我们还长高了一点。我并不十分清楚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一切事物都似曾相识,却又不是那么确定。这么说还不够理想。这根本是个错误的世界,一个完全相反的世界。所有人都和我们一样越来越年轻,却似乎不以为意,他们和托德的心思并无二致。他们和我不同,他们并未发现这一切都异于常理,不觉得这让人有点不舒服。然而,我却无能为力,任何事我都无法干预。我无法将自己视为唯一的例外。其他人是否有同样状况,体内也藏着另一个人,一个和我一样像过客或寄生虫寓居在内的人呢?如果有,他们一定比我幸运多了。我猜他们绝不会拥有我们经历的这种梦境:身穿白长袍黑皮靴的人物,随他而来的总是狂风暴雪,有如一大群人类的灵魂。每天,当托德和我看完报纸,我们总会把它放回店里去。我特别注意报纸上的日期,它的顺序是这样的:十月二日过后,你拿到的是十月一日的报纸;十月一日之后,你拿到的是九月三十日的。如此类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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