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时间箭》
首页小说玄幻《时间箭》

《时间箭》

再一次,我们似乎又已摆脱过去种种。约翰现在的心情极佳,好像释然了一切。但是,如果你让我回想起加护病房、手术台或担架轮床的情景,以及示波器上的光点(有如一个失落的密码)、叹息不止的人工呼吸器,我可是会在里头不停翻搅滚动,久久难以停止。我没办法摆脱过去。我靠得太近,花了太多时间与苦难相处,浸淫在它恶臭难当的化学气味里,凝视太久那张凶猛、遥远而古老的脸。医院的一切、微温的嗡嗡声……      所有细节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回忆起一天的事,必须花上一天的工夫;回忆起一年的事,就必须耗掉一年的时间。船上的引擎不知怎么生病了,瞧它们咳嗽、憋气、干呕的模样,把又浓又黑的烟雾送进通风管道飘至我们的舱房内。晚餐的时候,我们的希腊船长很有礼貌地来拜访我们,操着古怪的英语向我们致歉。经常,一连几天,我们只能孤单无援地在大浪中颠簸,或以顺时针方向绕行好几个大圈。丑陋的海鸥倒着飞进我们的航线,似乎想暂止由空中的坠落。约翰忧烦不已,状况和这艘船一模一样,但其他人看似毫不在意。我也不以为意,甚至还喜欢这种悬宕的感觉,因为它远离陆地,远离所有制造伤害的手法。夜晚,在约翰焦躁不安的身体终于入睡后,我却还醒着,静静聆听海浪轻轻拍打在静止不动的船壳上的声音。浪花拍打的声音虽美,却是不诚实的。它说着谄媚欺瞒的话,想以此遮蔽一切。      在约翰崭新的健身计划、有益身心的大西洋空气和诸事万物的影响下,我居然也企盼起某种程度的重生。这当然不会真的发生,但当我们在里斯本靠岸时,面对那欢天喜地的骚乱,我竟不由自主有了这种反应,至少,我的心灵表现出的情况如此,而就连约翰也颇为僵硬地让自己接受各式各样芳香的拥抱。但是,这条船后来在此耽搁了好些时间,笼罩在由它自身形成的焦虑与不安的迷雾中。我无力地凝视水面上浓厚的油污,那儿任何生物都存活不了,而码头边欢迎群众的倒影却在水面上漂浮游移,宛如热带鱼类。接下来,欲望和组织力再次缺席。事实上,我至少花了一星期才把一切拼凑出来,而这段期间约翰已登记住进了一家旅馆,带着文件、许可证、贿赂金和取得一个全新身份所需要的一切,跑遍了这座城市。我们办妥了这件事,出来时得到一位临时司机的陪同、一笔可观的收益,以及一个超棒的新名字:汉米尔顿·德·苏萨。我认为,这个出卖身份的行业是约翰、托德、汉米尔顿个人的一项小缺点,一般人普遍不会有此种行为。但是,你看看外面,看看那以街道当皮肤的山丘,看看那花园栏杆之后的倾圮荒芜,还有外面的所有人。这群人一定也顶着假名、取了化名四处钻营。战争将至,我们已用过三个名字了,虽然有些人连一个名字也没有(你可从他们脸上看出),但我们一定能处理得宜。当然,汉米尔顿和我很快就稳稳当当安顿下来。我们拥有舒服的别墅、三个女佣、园丁托洛,还有一条名叫巴士托斯的狗。这地方位于浅浅的山谷,离南边的雷东多只有几步之遥。听啊:那儿来了一群山羊,脖子上的铃铛发出微弱杂沓的声响,牧羊人是一位身穿白衣的农民。那群山羊也是白色的,宛如一群由灵魂组成的小团体。牧羊人虽不常喊叫,但他们偶尔发出的呼唤声充满葡萄牙式的忧郁、葡萄牙式的慈悲。每个月有两次,那位我把他当成管家的胖律师,总会汗流浃背地过来拜访我们。我们在屋顶上享用雪莉酒,以有限但很正式的英文词汇聊天。花儿在盆中盛开,我们的花园让鸟儿们欣喜啁啾。"真可爱。"管家说。"那边那株叫肥皂草。"汉米尔顿说。"真美丽。"汉米尔顿伸出一根指头。"那是黄雏菊。""真漂亮。""睡午觉的约翰①。"一只黑色大鸟从我们下方的草地蹿起,倏地飞上空中。在我们周遭眼力可及之处,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陶盆和花朵,附近似乎全是这些东西。这点倒让人挺喜欢。在这干旱的不毛之地,一栋栋或红或黄的别墅矗立,像极了盖在火星上的糖果屋。光线中,暗含一种慵懒的色调。我们的三个佣人:安娜、露德,还有那吉卜赛姑娘罗莎-关于她,我非得多说几句不可。佣人的事情我熟得很,因为我以前有过一位:艾玲。哦,艾玲!……


本文由网络整理 © 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上一篇
《噬魂影 》
下一篇
《生死蝶变》

最新资讯

更多

评论

共 0 条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