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用手握住母亲的,“我怎么会怪你们呢。这么多年,难为你们了。” 她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如果能忘了多好。” 她说,“如果能忘了多好。” 如果能忘了多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真能忘得掉吗?恐怕即使忘了,也总有一天,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以各种各样的面貌,再次冒出来,并且不断重复—— 大概,就像我一样。就像,现在一样。 第二天清晨,父母送我到火车站。远远看见徐退背着一个背包,靠着站台上的电线杆正在抽烟。我没有和他打招呼,他也没有。只是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对方。父亲去买票的时候,徐退跟在他的后面,不一会儿两人一前一后从售票厅里出来。 七点零三分,我们上了火车。五分钟后,火车开动。父母的身影在窗外越来越远,逐渐消失之后,一直坐在对面默不做声的徐退,这才舒了一口气,对我说,“你爸妈看起来挺好的。那件事……一定有他们自己的原因。” 我点点头,又说,“刚才我看见你跟在我爸后面进去买票了。” “那当然,”他笑着说,“不然我们俩怎么坐到一起啊。” “那也不一定能这么巧买到这里的票吧?” “还能有比上次我们俩在火车上碰见更巧的事吗?” “是,的确没有比那更巧的事了。” “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 我摇摇头,“没有一点头绪。但要弄清楚,回去是肯定的。” “我倒在想,今后我们怎么做邻居。” 他又咧起了嘴。 “这种时候还开什么玩笑。” 说完,自己又觉得有趣,也跟着笑起来。 “开个玩笑嘛,总比老绷着脸好。放轻松点,不会有事的。” “嗯。” 嘴上这么答应着,心里也突然变轻松起来。 在火车上,给罗明发了一个短信,说我回来了,明天到。罗明回,有什么收获了吗?我说,暂时没有,不过大概很快会有,回去以后再细谈。 之后,一路上,我和徐退都没有再谈起这件事。我们闲聊,打牌,吃东西,开玩笑,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一样。 火车在凌晨1点多到达武昌车站。我从来没见过凌晨时分的火车站,没想到居然像废旧工厂一般冷清。我们拦一辆出租车,往湖边村开去。车上,徐退突然说,“你没发现我今天也换了衣服吗?” 我笑了。“发现了。” 我说。 下车后,我们在路边吃了点夜宵,然后一起回家。 “这种情况倒是挺有意思的。” 在路上我说。 “和邻居一起回家?” “是啊。” “说到这个……咱们来个约定可好?” “什么?” “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我不去你家,你也不去我家。怎么样?” “如果一直没弄清楚呢?” “那就一直都不去对方家里。” “算是激励?” “算吧。” “那好。” 于是点头答应。 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我们在楼梯口就分了手。关好门后,还听得见他上楼的声音。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家里是一股许久没人居住的霉味。这屋子,看来无论住多久都无法习惯。 这晚我睡了个好觉,连梦都没做一个。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看看时间,上午十点多了。我打电话给徐退,一起在楼下吃了午饭。我对他说,下午我要去见见罗明。他理解地点点头,说一切小心。 于是从湖边村出来,我就往图书馆走去。路上给罗明打了电话,告诉他我大概十多分钟后到。 在阅览室门口看见罗明的第一眼,不知为什么,觉得他又瘦了。还很虚弱。 “没休息好吗?” 我问他。 “没什么。” 他摇头,“说说吧,这次回家的事情。” “其实,只有一个发现。” 我说,“我发现,我忘记了1994年的所有事情。” “全部忘记?这是……” “但据小时候的同学说,我1994年的时候,是转学去了外地。她还给我看了那年的毕业照,上面的确没有我。我也问过父母,但他们什么也不肯说。”
本文由网络整理 © 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