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 “前段时间又碰到一件怪事。” 他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床垫的事?” “记得。” “后来所有的床垫都退回来了,堆了满满一仓库。我跟同事一起,拆开了好多床垫,但是根本查不出问题究竟在哪儿。床垫里面除了弹簧,两层棉垫,其他什么都没有。一切正常。然后我们就挑了一个晚上,守在仓库里,看究竟是不是会发生点什么。但是守了整晚,床垫一张都没有变化,根本不像退货的人说的,到了半夜床垫上会有一个圆形的凸起。我们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但想来也不太可能,因为毕竟是那么多家商场退回来的,客户记录也不可能作假。实在查不出来,就准备放弃了。但我们还是做了最后一项工作,就是,拆棉垫。” “包裹在弹簧上下的棉垫?” “对,就是那个。我们拆第一个的时候,就发现了问题。” “是什么?” “在棉垫中间填充的棉花里,有少量的黑色丝状物。我们抽出来一看,发现……那是头发。” “又是头发?” 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但他没有笑。 “原本我们以为可能是填充的时候,不知哪个工人的头发不小心掉进去的,所以就没在意,接着我们又拆第二个。这时就发现,棉垫里也有。再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到最后,全部的床垫都拆开了,结果,每张床垫都是同样的情况。我们这才觉得不对。因为把这些头发都抽出来,放在地上,完全可以扎成一把。怎么会有这么多?简直就像是一个女人把头发全部剃光以后,再散放进去的。于是我们赶快就查生产记录,棉胎是从哪里来的,接手的人有哪些。但还没来得及彻底调查,就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天,我们正在生产车间里,警察就来了。我亲眼看见一个工人从车间里跑出来,但很快就被按倒在地上,然后带走了。” “和床垫有关?” “关系大了。后来我们经过了解,说这个人杀了他老婆,把尸体分成很多块,埋在不同的地方。碎尸之前,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把所有的头发都剃光了,趁夜间加班的时候,混在那一批床垫的棉花原料里,第二天被机器装订成棉垫。” 我默默地听着,只感到浑身发冷。也许是冷气开得太大的缘故。 “这事以后,我们就想,该怎么向上级汇报呢。最后没办法,只好说查不出什么原因。但旁敲侧击地说了一下那个工人的事。他们尽管心里明白这事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总算是交了差。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觉得我似乎忘记了什么事,然后就想起来了。” 他默默地喝了一口面前的饮料,接着放下杯子,抬起头来看我。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一个老问题。很多人都这么问过。 “总有些难以解释的事情。也有巧合,有不可思议的时候。至于鬼,倒不用那么认真地去想它到底是不是真的。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鬼嘛,就让它作为和其他什么一样存在的东西好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 “就知道你的回答会模棱两可。” “很多人的回答也都模棱两可。” “好吧。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这天与刘小军在佐治城门口告别的时候,他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曾经忘记过什么很重要的事呢?” 他的眼睛没有看我,而是一直望着街对面正在熄灭的一盏霓虹灯。我回答他,大概没有吧,就算有,也只有等以后想起来的时候才知道。但话说回来,我究竟有没有忘记什么很重要的事呢? 有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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