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什么珍贵古籍吧?” 我又问。 “不是。” 他索性把书收了回去,放在桌子下面,像是怕我抢去了似的。 其实我也并不是多么想看这本书。只是随手在书架上拿的,甚至连名字也是现在才知道。但眼前这人奇怪的举动,反而让我有了兴趣。 “那可以在阅览室里看吧?” “为什么偏偏要看这本书不可呢?” 他无可奈何地摇了下头,“告诉你,内容其实枯燥得很。” “内容再枯燥的书,也总有人看吧。这本书既然不能看,又何必摆在书架上?” 他愣住了,一双眼睛盯住我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发现这人的眼睛还蛮好看的。眉毛也好看,眼角纹也…… “好吧,”他说,“阅览室可以看。但不能偷偷带出去。” “这个自然。” 我答道。眼睛仍然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的眼角纹。 “好了,好了,”他挥了挥手,“要关门了。” 转身走了两步,我又回头问他:“丁小胭最近来过吗?” “丁小胭?” 他迅速地看了我一眼,脸上渐渐露出我看不懂的古怪表情,“丁小胭嘛……她请假了。” “那,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吗?” “不清楚。” 他看着别处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我。 我于是也不再多问,从门口走了出去。 这人叫罗明。我看见他的工作牌上那样写着。 第二天下午,在图书馆的阅览室里,我小心翼翼地翻开这本书,妄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正如罗明所说,这本书的确有些枯燥。讲的是上个世纪美国经济大萧条时期,南方小镇梅岗城的一名律师,不顾众人指责,为一名黑人辩护的故事。不论是从书的内容,还是外观(书页有些微微发黄)来看,这都是一本没什么可说的,普普通通的书。书的背后有一道粘在上面的残破纸片,应该是图书馆在过去还没有电脑管理的时候,贴借阅记录的地方。而现在已经无从知晓,究竟在过去,是什么样的人曾经将这本书带出了图书馆。 总之一无所获。但话说回来,这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也不一定非知道不可。于是我默不作声地把书放回原处。这时便看见罗明正从门口走进来。之前是另一个管理员,他们在门口小声地说了两句,另一个就离开了。罗明从抽屉里拿出工作牌,夹在衬衣右上方口袋上,然后向我走了过来。 “你还真来了。” 他说。 “嗯。来看看。” 他瞟了一眼我放回书架上的书。又点了点头。不知为何突然沉默下来。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又接着说,“怎么就不能借阅呢。” 而这个问题,他是在一段时间以后才回答我的。我记得他用以开头的第一句话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有多久?” 我问。 “十多年了……准确地说,是十一年。” 十一年前。我在心里默想着。1994年,我在做什么呢?我9岁,上小学三年级,这一年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是这样吗? 而此刻,在图书馆里,我对这一年,对这本书,还一无所知。放下书后我离开了图书馆,在街上接到了刘小军的电话。 “有事跟你说,晚上出来吧?” 他的语气有些焦急,甚至能听见呼呼的不平稳的喘气声。 “怎么了?” 我问。 “很重要的事,”他说,“晚上出来吧,就在你们学校门口,上次去过的佐治城。” 我想了想,晚上似乎没事。 “好吧。几点?” “八点。我在那儿等你。” 说完,他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晚上八点,我推开佐治城的门走进去,看见刘小军已经坐在其中一张桌子旁,正向我挥手示意。等了多久?我问他。二十多分钟吧。他说。 我瞟了一眼桌上的烟缸,里面放着五六个烟蒂。可见之前的二十多分钟里,他一直不断地抽烟。也许真遇到了什么难解决的事。我在对面坐下,叫了一杯茶。等茶端上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不停地向吧台处张望,时不时看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概这事还有点隐秘。我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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