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我和赫宇回到公司。离上班还有些时间,我先回公寓梳洗,不能就这么直接去办公室。我刚打开房门,程枫从旁边出来,两眼布满血丝。他在昏暗的楼道等我回来,一夜未眠。我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人需要我的安慰。谁才是最重要的? 我让他进屋。 我坐在起居室的单人沙发上,程枫木然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都没有什么反应。昨夜我抛下他追随赫宇而去彻夜不归,已经很说明我的选择。他似乎很平静,平静得让我吃惊。这是一种何等反常的现象? 终于,程枫粗重地吐了一口气开口说话:“我们谈一谈。” “对不起。”我神色黯然。面对程枫,除了说对不起,我能说什么? “对不起?”程枫哂之,“你认为说这个有用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用一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就能够解决?说真的,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却从来不知道你内心在想些什么?” “我并不爱你。”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我没让它流出来。“你要我怎么做?” “这句话能不能是我问你?”程枫的声音沙哑,他尽量在克制自己。我知道他不会哭的,这不值得!他说:“我喜欢一个女孩子,可我竟然不知道,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爱着的是另一个人。换了你,你怎么做?” “对不起!”我难受得心都快要碎了。 “不是对不对得起的问题,真的不是。”程枫不肯说原谅。他咬了咬牙关,朝门外走去。他走了几步,在门边站住,回过头来对我说:“你对我对别人根本不了解,你不爱我,那是你从来没有给过自己爱我的机会。” “你认为我想得不够清楚?”我问程枫。就我的立场而言,我根本不需要考虑,一直以来我喜欢的都是赫宇不是他,是他一厢情愿把我当女友。当然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我也有错,错就错在我没跟他说明白我心中对他的感觉。 “你爱不爱我不要紧,但是你不能爱赫宇。”程枫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出这样一句话。 “你想说什么?”我脸色骤变。女人是天性敏感动物,总能预知未来的不详。 “赫宇是很不一般的人,和他在一起只会伤害你。”程枫终于说,“你知道吗?总经理与女人无染,那是因为他根本不喜欢女人而是喜欢男孩子。赫宇是总经理的情人,公司很多人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 “你是个卑鄙的小人,你以前中伤赫宇伤害柳海华,如今还要欺骗我说我大哥和赫宇有不正常的关系?你知不知道他们俩一个是我最尊敬的大哥,一个是我最爱的人?你太残忍了!” 我突然用力给了程枫一巴掌。我的力量很大,掌声过后,他的脸上留了五个红红的指印。我胸口终于抽搐起来,伤痛欲绝。是对程枫彻底失望还是我能感应到他完全绝望的心? 一整天,程枫再也没有找过我,也没在公司上班。每次经过他空荡无人的位置,我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程枫什么时候在我的心中留下这样重的份量,此刻才能真正体会出来?也许伤了人的人,心里比被伤了的人还要难过。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大哥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他说:“雨然,你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一起吃个晚饭,我们有一段时间没在一起吃饭。” 我和大哥到了林间别墅,赫宇正在摆放碗筷上菜。平时大哥也曾多次叫我一起吃饭,但是在林间别墅和赫宇一起吃饭还是第一次,他知道赫宇的个性孤僻不喜欢热闹,所以只叫我一个人来。可我觉得,年轻人经常聚在一起挺好。 大哥做了几个很清淡的菜式招呼我。一小盆灯盏菜汤,一碟菜椒炒嫩笋,一碟白灼螃蟹,一碟韭黄炒肉片,外加一碟油菜。 “知道程枫为什么突然辞去公司的工作吗?”大哥问我。他对程枫突然辞去公司的工作百思不得其解,加上赫宇无缘无故受伤,隐隐感觉到这件事情与我有关。 “不晓得。”我没做考虑就回答,心里同时惊讶万分。程枫什么辞去公司工作的,我一点都不知道,也没人告诉我。 “连你都不晓得谁会晓得?”大哥说,他不知道我和程枫、赫宇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他知道,事情想必会好些。 “我们这段时间没有接触,不知道他近期的想法,可能是他有更好的发展吧。”我说。我骗得了大哥,骗不了我自己。本来大哥带程枫去北京,是想缓解他们处于低迷的关系,重新起用他也说不定。还有什么地方能令他在大哥身边的发展更有起色?程枫因我而去,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大哥和我谈话的时候,赫宇连头都不抬一下,专心吃他的饭。他好像特别爱喝清淡的灯盏菜汤,爱吃青椒炒嫩笋。 我来到程枫的房间,他的门虚掩着,整个房间空空如也,人早已离开。可以想象他做出这样的抉择是多么的痛苦,满地支离破碎的不仅仅是酒瓶、纸屑……碎片,还有程枫受伤的心。程枫走得很迅速也很彻底,像是瞬间消失了踪迹。离开前,他破天荒地喝了很多酒,若非借酒,他心中的痛苦难以寄托。 我和程枫从此失去了联系。后来,我断断续续从公司的同事口中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我听说他离开公司去了一家中型企业,做得不开心。我听说他经常去一个酒吧喝酒解闷,去多了,在酒吧里认识了一个女孩,他们很快相恋。那个女孩子是个有点背景的人,她的父亲是当地的房地产商人,与黑道的人物有牵涉,得知女儿与贫寒的程枫相恋,勃然大怒,不但阻止女儿与程枫见面,还暴力将程枫打伤。程枫多次恳求女孩的父亲,希望他能成全这对有情人的美事,女孩的父亲逐出难题,要程枫拿出100万才肯把女孩下嫁给他,同时还要和他断绝一切关系,并扬言如果再看见他们见一次打一次。程枫哪有那么多钱给女的父亲?不久女孩被强行送到国外留学,程枫也随即失去影踪……我再也听不到他任何消息。 爱一个人无罪!我不但辜负了他,葬送了他的前程,甚至连他的幸福也葬送掉。我希望听他过得好的消息,希望听到他得到幸福快乐的爱情,这样我的负罪感会轻一点,毕竟是我愧对程枫。没了他的消息我的日子也不好过,上天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令我一生一世为他牵挂为他担心。 不知是程枫的不辞而别使我深受良心的谴责,还是那天晚上在沙滩过夜受了凉,我终于病倒了。我病得很厉害,高烧不退,时而发冷时而发热。 我一直在做梦,梦境非常混乱。我一会梦见两个相貌相似的漂亮女子,一个白衣如雪一个华丽宫装,她们轻轻低笑,两张脸渐渐交织在一起……一会梦见我赤脚走在一条很滑很滑的路上,我担心得要命,害怕会突然摔倒……一会梦见大哥,他冲着我温和的笑,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看赫宇……一会梦见我走在一个漆黑的大洞中,突然看见赫宇紧闭双目躺在地上,已经气绝多时,我抱着他大叫,他也不回答……我一急,结果掉进了无底深渊…… 我吓出一身冷汗惊醒过来,发现一切皆是梦,赫宇毫发未损在我身边。我生病的这些天,赫宇白天上班晚上过来陪我,如果有工作要忙,他就把他的笔记本带来,一边守护我一边查看资料,困了就睡在沙发上。 此刻,赫宇坐在靠近床边的一张单人沙发上,斜对角的电视正播放新闻。他拿着电视遥控器的手放搁唇边,用牙齿轻轻咬着食指,看得聚精会神。 他突然觉得搁在床边的手背痒痒的,回眸一看,是我用指尖轻刮着他的手背。我的唇边带着刻意捉弄的笑,有点孩子气的顽皮。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调皮?”赫宇刮了一下我的鼻尖。 “……”我刚刚醒来,仍是很困的样子。 “睡够了?” “……刚才做了好长的梦。”我想起刚才的梦,不寒而栗。 “有梦见我吗?”赫宇故意问。 “有……”我顿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我梦见你死掉了,在一个漆黑的大洞里,我抱着你叫,你都不回答。” “啊,你就这么咒我?”赫宇似乎有点失望。 “不是的。书上说,梦见一个人死掉不是什么不吉利的事,是太想那个人,害怕那个人会离开……”我解释说。 “吓我一跳,还书上说呢。哎!你就这么想我?”赫宇被我一惊一诈的,显得很无奈。 “我……又不是故意这样梦的。”我撇了撇嘴说。 “算你。”赫宇笑了笑,摸摸我的头。 “不过,我真的很担心你会突然离开我。”我死死地抱着赫宇,生怕他也会像程枫一样突然离我而去。 “你放心,除非是你先离我而去,否则我绝不离开你。”赫宇将他的手放进着我的手心里,给了我极大的安慰。 我将头靠在赫宇宽厚的肩膀上。赫宇的怀抱给了我温暖和安宁,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一辈子拥着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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