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姆头脑中出现的下一条信息便是,马克很可能正在和红发朋友谈论自己。菲利普可能说起过,自己将回镇上参加葬礼,按照菲利普的脾气,很可能还冷嘲热讽地提到普福尔茨海姆酒店。马克也许和朋友谈论自己,这条推论意味着蒂姆在两人的争执中扮演着重要角色。那么,蒂姆思忖着,自己会是个什么“角色”呢?是一个建议?一个方向?还是一个决定? 无论结论是什么,马克决定偃旗息鼓,将军火留给下一战。现在蒂姆能够肯定,这张脸就是马克。从他懒洋洋的放松步态、撇着的嘴角等等细节中也能肯定,马克并没有妥协,只是休战。红发男孩还跟他说了什么,可马克只是耸了耸肩膀,满不在乎。 马克长成这样一个酷似母亲的美男子——这几乎让人心疼——整个世界仿佛已经开始预谋策划将同样的命运安置于他的身上。你只需要看看他,就在下面人行道上。他正在努力掩饰,似乎向世界证明:母亲的死亡还不至于打垮他。 这时,两个男孩停下脚步,看到穿着泡泡纱套装的老人走下会所的红砖石台阶,再次倒在地上,草帽又一次飞到半空中。当你旁观一个演员正在投入地演出,其中总有一丝恐怖的寓意,因为你会在突然之间明白,他不过是在演戏。 摘自蒂莫西?安德西的日记,2003年6月20日 上一次写日记是八天前了。我必须再次回到米尔港。菲利普告诉我,马克失踪好几天了。他只给我打了电话,竟然因为他以为我必定把他儿子藏在我的工作室公寓中。他当真暴跳如雷,无法忍受自己的这个结论。虽然我痛恨他的此番表现,但说实话,考虑到这些日子他的所思所想,我无法真的责怪他、也不可能对他发火。 从菲利普语无伦次的咆哮中,我得知马克应该是在十八日夜里失踪的。菲利普等他回家,一直等到夜里两点,实在支持不住了才劝慰自己说,过不了多久马克就会回到自己床上去睡觉。可早上起来,马克的床铺还是空荡荡的。菲利普报了警,警方却告诉他:最近小镇的这个区域里已经失踪了两个男孩,其实这些情况菲利普早就知道了,警察最后追上一句警告: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自作主张。警察还说,青春期的孩子离家出走通常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就回家,所以建议菲利普耐心等待。菲利普也就只好听从建议,“稍安毋躁”,但不幸地发现自己的耐心储备实在太少。所以没过多久他又给警察局打电话,对方给的回答和上次一模一样。菲利普当然再也坐不住了,去找马克最铁的哥们金波?蒙纳汉,可金波对马克的消失同样一无所知,要么就是他装作如此。菲利普认定已经嗅出了同谋者的味道,便指责这个男孩说谎。金波的母亲玛戈便命令菲利普立即离开她们家——事实上便是把他赶了出来。随后的几个小时,菲利普开着车在米尔港兜来兜去,凡是他认为儿子可能去的地方、以及曾经听马克提起过的场所都一一找遍了。他明白这会是徒劳的,但也不能克制自己,甚至在马克十多年都不曾光临的儿童乐园旁游荡了一阵,还盯着快餐店的窗户,再一圈一圈围着谢尔曼公园转悠。他越来越绝望,终于一个人哭起来。在短短十天之内,他失去了妻子,又失去了儿子。 菲利普难以遏制自己在两种同等极端可怕的想象中艰难地回转:第一种可能性是马克被“谢尔曼公园杀手”诱拐,据说这个家伙该为两个男孩的消失负责;另一种可能性便是马克自杀了,很可能模仿了母亲的做法,甚至更可能因为他不得不目睹、见证这一切恐怖和绝望,终于引爆了他的过激行为。警察、作为办案的警察,尚且集中注意力在第一种可能性上,他们走遍了公园,搜查了米尔港所有的树丛地带,可还是找不到一具尸首。他们检查了机场的出入记录,火车站和长途客运站也没有漏掉,甚至于警察们也同样盘问了金波?蒙纳汉、还有他的父母、以及所有马克认识的孩子们、所有孩子的父母。没有一个被盘问的人可以提供有用的线索,马克在哪里仍然是个谜,警方便发布了马克的个人资料,要求城里居民对这个失踪男孩加以注意。他们还把马克前阵子拍的一张照片传给了联邦调查局和国内大大小小的警察局。就此,出于各方面的实际状况,事情被悬置起来。 当然除了菲利普没有中止调查,仿佛一台早期的十进制电脑,无法处理儿子的失踪所引发的所有可能性:要么是精神病人绑架了他、还可能已经杀死了他;要么是他在什么地方自杀了,却始终找不到这个地方;要么就是他一声不吭地走了,远走高飞。当菲利普发现这些所谓的可能性他一个都不能接受,便出现了新的想法,给身在纽约的、经济过于优渥、但却不能完全信赖的兄弟打了电话。 他说:“好吧,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我绝对想不到你会对亲兄弟做这样的事情,但我确信你有你的理由。他一定跟你说了一箩筐的故事。” “菲利普,你最好从头慢慢说。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什么了?你想不到我对你做什么事情?” “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了?究竟说了什么该死的坏话?难道我每天晚上都乱发脾气揍他吗?难道我是所谓的心理学上的虐待狂?” “你是在说马克吗?” “天啊,你以为我在说谁?我倒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关于马克的事情?要是我儿子刚好和你在一起,蒂姆,我让你现在就让我和他说话。不,我不是命令你,我是在请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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