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夏天总是这样的漫长,明明是八月底的天气还热得要命。 可是即使在这种只穿背心都嫌热的温度下我还要去脑科医院看望肖平明。 是的,肖平明自从那晚之后就再也没有正常过,见人便打见狗就踢见猫就骂,我只得以学生身份告诉他家里他因为压力过大而精神失常接着又给院里和精神病院打电话。那天单单为了让所有人接受这个“事实”,害我手机浪费了整整一格电。 “血魔先生,对不起,真的,我错了,原谅我吧!”离老远我就听到监护病房里肖平明撕心裂肺的叫喊,“王魁!王魁对不起,你也原谅我啦,我害死你了,我又骗你了,我错了,不要,你不要来欺负我!” 我看看纹丝不动的小铃,摇了摇头,转身就走——这么健康的叫喊,身体有病的人一定发不出来。 明明配得上“死有余辜”“死不足惜”这副对联的人现在还这样健康的活着,我实在是不想看到他。 刚刚坐上3路便接到赵孝文打来的电话。 “什么?结婚的日子又要推迟了?”我吃惊地说。 “没办法,”赵孝文在那边无奈地说,“这边事情挺多,这两年青岛这附近着实不安定,上面把我调过来就是救急的,不知道要‘救’到什么时候。” “晕死,陈师姐呢?她还好吗?”我小声问道。 “还不错啊,我不让她重新接触驱魔的事情,但是她常常给我一些建议——而且她总是可以准确地推测出邪灵的一些情况哦。” “这一点不奇怪。”我安慰他,“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你还记得筱闽那个弟弟你那个同学吗?” “记得呀,他好像在什么研究所里面呢。”我说。 “也许吧,最近西北那边出了一个风头很劲的高科技驱魔人,和你风格很接近,就叫做‘陈筱翔’,你知道吗?” 我差点摔倒:“不会吧,他没那个本事。” “难说,不过也好,是友非敌终归不是坏事。那么就这样吧。” “等等,”我忙喊住他,“上官一叶最近又勇起来了你知道吗?” “哈,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家伙居然入北京O运会筹备组了,不知道左手使刀是不是依旧熟练。” “嘿嘿,他把俗事基本上都了结了,现在开始加速向一带宗师靠拢了。”赵孝文说,“对了,老前辈过几天就要来我们这里了,你有什么话要我带你说的?” “嗯……麻烦他下次出门把手机带上,走也不说一声,那几天我差点就报警说走失老人了。然后就没有什么了。”我仍然记得那天发现师父不见时的紧张心情。 “还有件事,”赵孝文笑道,“你的烟再给我寄点过来,我太喜欢了。” “少抽点,伤身体的。”我笑着挂上了电话。 今天来报到的学生还真不少,扩招的影响已经完全波及到研究生阶段,这场面和我六年前大一报到时是如此的一致。 我随着人群刚刚进了三号门,一个熟悉的背影就快速从我后面赶了过去。孙二盛这家伙真的是胆子不小,大白天就满世界溜达,一定有古怪。我想罢立即跟紧了他。 穿过半个校园,这家伙立即加快了速度窜进冶园,四周张望了一番又继续往二工方向跑。我看四下无人,上去截住了他:“不想跳楼,改变风格四处流窜了?” 孙二盛抬头发现是我,满脸堆笑,“嘿嘿”了好几秒,忽然一个俯身绕过我就跑。 想不到这家伙现在竟然敢和我来这套,看来我果然没有赵孝文可怕。我“者”字诀手印一掐,硬是把他拖了回来。 “不说清楚,我就在这里超度了你吧!”我装作生气道。 “好好,算你厉害,这不是你一进学校我就发现了你吗,我得赶紧回去,不能让你操心对吧,同样的,我还要让他们也不让您操心,你说对吧……” 我听着感觉不对,喝道:“他们?他们干什么了!” 孙二盛怪眼翻了翻道:“我好像没和你说过他们现在正在作怪吧。” 我听了之后气急败坏的一脚踢开他,边跑边骂:“等我把他们抓回来之后再收拾你!” 这半年来,我多少次和这些家伙谈判,希望可以超度他们,可是桂老为首的一群鬼居然贪图“李明给大家带来的宽松生活环境”,断然拒绝往生,一个个甘心留下,号称要等到我毕业的那天。 我从下午一直忙到傍晚,才把十舍里的仇婴、图书馆里的桂老、篮球场上的吴投的身体以及被他自己踢到一旁水沟里的他的脑袋找到,并且又在学校四处施展九字真言驱散那些停留在各处随时准备拿学生开心的家伙。 “你们要是再这样乱搞!我一定化了你们!”我站在302的门口对着里面气急败坏地叫道。 血人一边抠鼻子挖耳朵一边冒血一边说:“你也别这样凶,算上这个夏天,你能给我们的假期也就不到四个了,我们也是过把瘾就完。” 老鬼则晃着无字书让其他小鬼齐声高念各种各样的检讨,让我实在是不能真的发火。 真的,这群鬼也许是学校里我最舍不得的东西。没有那个下午的考验,我真的没有发现。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师父总是让我学习珍惜眼前的缘故。 我走出二工的时候天边正是红得发亮的火烧云,远处有一个人正在慢慢的朝三号门走去。虽然她已经剪了短发,穿着很入时的短裤和背心,戴着一副看上去就挺值钱的墨镜,但是我还是立即认出了这个让我这半年来常常想起同时带有一丝心痛的女孩。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倩……”却又马上住了口——毕竟她已经应该完全不认识我了。 该走的终归要走,何必还要这样放不下呢?我对自己说,本不属于你的东西,离开了反而是好事。自从我那天按下那个洗去她记忆的按钮开始,我就一直在给自己说这样的道理。 巩倩倩朝我这里看了看,我忙低下头装作一般的路人。 忽然一股让我有种不安的感觉,我抬头看去,巩倩倩还是在走路——但不是普通人应有的速度,非常快。 我轻吹一声口哨,握紧口袋里的桃木剑柄跟了上去:倩倩,你难道还有什么秘密? 小树林还是带有阴森的荫凉,新生虽多,可是来这一带的并没有多少。 巩倩倩快速前行,根本没发现我在她的后面。但是几个转弯之后,她便消失在树丛中。 一片灌木之中是整个小树林最大的一棵松树。我仔细看了看周围,没有巩倩倩的身影,倒是在落叶掩藏之下,在松树根部有一个不起眼的树洞。 我用桃木剑柄拨开枯叶,朝里面张望,我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有双明亮的眼睛在洞里盯着我,眼睛后面还有一道闪电状的蓝色冷光。 背后有人走了过来:“我梦里总是有只黑猫告诉我在这里有它的秘密,为什么不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看呢,同学?” 我回过头去,巩倩倩正掀起了墨镜,对我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我叫巩倩倩,你很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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