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刀疤仍然坐在桌上,波澜不惊地说。 “怎么说这里还是我的地盘,我肯定要去看看。”我把两条绿箭塞进嘴里,“你和我去吗?” “至少你要说‘请’。” “你今天很矜持嘛!”我调侃道,“那天我帮你抓老鼠你好像没说请吧。” “好吧好吧,拿你没办法,真不知道没有我你会怎么办。”刀疤轻轻跳了下来。 “喂,你脖子上是什么?”我发现它的脖子上挂着的好像是个手机。 “巩倩倩的手机。”刀疤很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差点让我摔倒。 “我昨晚悄悄放到她口袋里去了,你倒把它又拿出来了,你需要这东西吗?你是会打电话还是会发短信?” 刀疤并没有理我,走到门前,回头看了我一眼:“你走不走?” 我丝毫没有办法,刀疤不愿意说的事情谁都别想问出来。我只能退一步说:“你保证给她送回去就行了。” 刀疤没有理会我,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回来,下雨,别淋坏了!”我拿出伞来赶了出去。 幸好路上没什么人,不然大家一定会诧异为什么有人肩膀上会坐着一只脖子上挂着手机的黑猫。 “你昨天和我说去找那个家伙,结果怎么样?”我对刀疤的复仇很感兴趣。 刀疤冒了两个字:“无果。” “找到他的线索了?”我继续问。 “没有。” “还要继续找吗?” “对。” “昨晚你来逸夫楼了吗?” “来了。” “哈,还是来了,你果然没把上官的话听进去。” “是的。” “那你为什么没出现?我们差点被干掉!” “可是你们现在还很好。” “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别人会觉得我自言自语很变态的。”我说。 “如果别人发现黑猫在说话,会觉得更变态。”刀疤白了我一眼,我们的对话到此为止。 雨越来越大,我装作急着回屋的人快步跑进了17舍的小区,而刀疤则从栅栏里钻过来,与我在上次见面的地方汇合。 走道里还是没有人经过,透过滴水的窗口可以看到四号门这里门可罗雀,并没有新学期即将开始的紧迫感。 我长长的出了口气,点燃一支速燃香。青色的烟袅袅升起,在空中形成了一片类似云的薄雾。我集中精神,口念“皆”字诀,烟雾慢慢落了下来,在空中翻滚、变形,最后成为一条细线,慢慢往地上的瓷砖缝里渗透。 忽然烟雾像是遇到什么阻挡,停止了下渗的势头,而且隐约有阻力传来。我手上加压,口诀声音越来越大,但是仍然没有什么反应。最后只听“喀喇”一声,地砖裂了三块,烟雾也噗哧一声,散了形,消失不见了。 “没反应吧。”刀疤坐在边上说着风凉话,“上官昨天就看出来的事情你现在还看不出来?就算有问题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给你们找出来。” 我没有理会它,继续想着对策。 为什么我要来这里?因为我见过那个写着”1713113”的纸条,而且我相信这里有文章。 我是怎么见过那个纸条的?因为最早的那晚我得到了那纸条,发现上面的字体是怨念汇集而成,一定不是出自人手,而且后来又在和王魁的遭遇战中丢失,更说明这纸条事关重大。 这个纸条是怎么来的?是仇婴给我的。 仇婴哪里得到的?据她说是一个在厕所里哭泣的女孩丢失的。 我感觉我的脑子在飞速的运转:纸条、血魔、杀阵、哭泣的女孩……一副图像在我脑中呈现出来: 昨晚最早对我们发起袭击的,就是从宿舍这个方向,那是一发罡风刃,而学校里罡风最容易聚集的地方——就是学生的宿舍! 我相信我的推断没有错,五鬼杀阵里面一定有一个阵角就在这里,但是一来怎么破解,二来这件事情到底怎么解释。 “傻了吧。”猫跳上我的肩膀,说道,“凭你自己是搞不定的。” “怎么?那你说怎么办?”我问。 “显然,你还是需要问我。”刀疤骄傲地说。 我一个趔趄,骂道:“你要是再故弄玄虚我一定揍你,信不信!” “得了,说正经的。我还真的知道这里有问题,但是什么问题我却不知道。那是寒假开始之前的一天,我的一个手下告诉我有个女生鬼鬼祟祟的在男生宿舍里跑动。我说大白天的,女生进入男生宿舍本来就很常见,再说现在你们人类这么开放,再怎么离奇我都不意外,又能怎么样,结果我那个手下说那女生没有到男生屋里去,倒是在男生宿舍的走道里割伤了自己的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奇怪的印记。” “印记?什么样子的。”我忙问。 “那它倒没说清楚,后来我过来看了看,地面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后来也没发生什么事情,我也就忘了这件事,不是昨天见到你们,我也不会想到这件事和你有联系。” 那就对了。我一下子觉得豁然开朗起来: 血魔或者是那个到现在还不知是何方神圣的人控制了那个女生,给了她那个纸条让她过来用血做法,为摆阵做准备。至于那天晚上那个女生找到没人的地方痛哭,则完全是控制法术消失后产生的后遗症。但纸条无意中经我的手传到了王魁手中,王魁或许与他们早有联系或许借此知道了学校里还有“同道中人”,决定搏上一搏,分一杯羹。他们协力灭掉了刘步琳之后王魁以为自己真的有甜头,又觉得自己现在法力不低,那天我和上官用计引诱,他便第一个上了当。 可惜的是,我和上官没有想到王魁背后还有魔头,王魁没有想到他也只是帮助血魔克服灵气反噬的一个手段。 “血魔这个家伙,真的有两把刷子。”我对刀疤说,“装了这么多年孙子,只是为了最后的一击。要不是忽略了我师父会忽然出现,也许一夜过来,世上就真的又少了两个人。” “少得意,想想怎么对付他吧。别有心无力,眼睁睁看着自己玩完。”刀疤说。 “你倒像局外人似的,要是巢翻了,蛋都要完蛋。血魔一出,可能杀不了多少人,但是你的这些猫,可都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刀疤冷笑道:“你觉得我会束手待毙吗?” 我肩膀一抖,把它晃了下来:“我知道你不会,酷哥,所以赶紧帮我想办法,破掉五鬼杀阵再说!” “办法我是没有的。”刀疤舔了舔自己锋利的爪子,“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师父他们呢?” “嗯……”我的心动了一下。 “哈,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还想着你的陈师姐,你觉得这是你和血魔的私人恩怨,想自己搞定?” 我无话可说,刀疤说的确实有那么一点道理。 刀疤突然跳起来,对着我的脸就是狠狠一爪子,敲得我眼冒金星,好在这家伙没把指甲放出来,不然我非破相不可。 “混帐,你比某些糊涂猫还要糊涂!”刀疤变得义正词严,“血魔害死了陈筱闽,你们都应该算是和它有仇,杀掉了刘步琳,上官一叶和它也算有私人恩怨,害的赵孝文当了守灵人,也算是有私人恩怨,差点把你杀掉,和你师父也算是有私人恩怨。你说,如果你们都按照有私人恩怨来处理,各自为战,除了被人家各个击破,还能有什么下场?” “说的好。”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接着又拍起了巴掌。 “倩倩,你怎么会来这里。”我扭头惊讶地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她。 “我是你的女朋友,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有问题吗?”她仰头反问我。 刀疤倒是毫不意外的走了过去,对着巩倩倩喵叫了一声,而巩倩倩也很自然的蹲下抚摸刀疤的脑袋和脊背。 我忽然反应过来,自从我和巩倩倩的第一次相遇开始,刀疤几乎一直是伴随左右的,而它和她,现在的这种和谐与默契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你们很亲密嘛,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装作好奇的问道。 “那当然。”刀疤说,“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拿到这个手机?” “倩倩,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弱智吗?猫会用手机吗?”我故意对着刀疤说。 “我也这么说的,但是刀疤很坚决,我也没办法,而且它保证不会弄坏,我就给它了,反正本来都是以为丢了的东西。” “你倒挺大方的。我明白了,你到这里来,其实是刀疤给你的信号。” “答对了。”刀疤坏笑着说,“巩倩倩和我有心灵感应,干吗不用呢?” “那你喊她过来做什么呢?和我们一起大眼瞪小眼?” “这个你就错了。巩倩倩,我知道这可能会不妥,但是我觉得现在破解这个阵角的唯一方法就是以毒攻毒,以血治血。” “什么?”我大叫一声,“你是说要用她的血来破解?” “没错。”刀疤正色道,“上官一叶昨天来,根本没看出什么破绽,说明这个东西隐秘性极好,你刚才施法,根本无法触及那东西的本身,说明它非常坚固。既然这个阵角是由一个女生在被控制之后布下的,为什么我们不能找一个灵力更强的女生,用同样的方法来破坏它呢?” “异想天开。”我说,“我要询问一下师父他们。”谁知电话打过去,居然是不通。再打上官的,赵孝文的,都是不通。 “得了吧。他们今早出去时没喊你,就是说明他们觉得对手太强,你可能根本招架不住!” 一直沉默的巩倩倩开口了:“我明白了,现在只有通过我的血这一个办法,才能对付那个魔王。那没什么好商量的,来吧。” “闭嘴!”我大声呵斥道,“以血做法,对取血人的伤害十分严重,如果没用,最多是白白浪费点血液,这倒没什么,如果反而火上浇油,使得对方力气大涨,那么就是自掘坟墓了。” 刀疤走道我身边,平静地说:“所以,要凭借你被禁锢的手印,来完成这次施法。” “鬼扯!”我骂道,“你这是想害死我们两个。”但是经过刀疤的这番话,我也知道我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无力的点点头,看了看巩倩倩。 “李明,我不知道我们最初是如何开始的。”巩倩倩低声开始说,“但是自从见到你,你一直保护我,为我阻挡一切伤害,你并没有说,但是我都知道。” “我知道你们驱魔人常常在完成任务之后会消去相关人员的记忆,防止给今后造成麻烦,所以我也更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机会。很多时候,我都只是一个需要你保护的人却不能给你任何帮助,我想告诉你我的存在,但是你每次总是只确认一下我是否没事就急着去做别的事情,即使是陪我逛街也是心神不宁的。这些,我也都知道。” 我一边听着,一边觉得内心有如刀割,是的,我真的从来没有表现的太在意她,但是这几个月来,我对她的感觉也是潜移默化。从开始的必须关心,变成主动关心,再变成后来的装作不太关心。我知道自己在逐渐丧失师父给我定下的驱魔人的“规矩”。但是我不后悔。 我双手开始结成手印,孔雀明王印展开,一道红光隐约呈现。 我说过我施法是没有颜色的,其实那只是施展普通法术,一旦使用戾气较重的法术,我的手中就有淡红色射出。 这种淡红色像是被稀释的血液,静静的流淌出来。巩倩倩取出小指甲刀划破自己双手的手背——当然不是割腕——,渐渐有鲜血滴了下来。 刀疤则早已跳到一旁,像是旁观又像是把风。 “李明,如果我能够帮助你,我不会在意失去什么,你给我的太多了。” “倩倩,你不要再说了,你再说我就不能再继续施法了。”我咬牙说,手上的手印开始变化,孔雀明王印变成金翅鸟印,红光渐盛。 “李明,如果你要消去我的记忆,请你给我多少留一点美好的回忆,好吗……”巩倩倩现在已经被我的淡红色结界包围,声音越来越小。 我的手上动作停了下来,我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但是我感觉到:我和巩倩倩就要就此分别了——不论她是否有事。 “李明!”刀疤大喊,“别犹豫,快!” 我被它一喊清醒过来,已经到了这里,由不得我退步。双手一翻,金翅鸟印变为龙印,再分开双手,结成两个罗刹天手印。 地面映射出强烈的血色,那不是巩倩倩滴下的血液,而是从地下渗出的血迹。我的法术像是一个巨大的碾子,好像要把地下的一切都碾碎,而地下的法术,却在不断反抗。 在对抗中,我只看到巩倩倩的身体逐渐扭曲,变形,嘴张得好大却没有任何声音出来。 “不!”我心痛不已,但是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只能加大力度,以图消灭敌方救出倩倩。 猛然间红光激射,照的我睁不开眼睛。 等我再次可以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巩倩倩与刀疤都已经不见了,地面上什么都没有留下。无论是巩倩倩的血迹还是渗出来的血迹,都消失了。只有我早前施法时弄裂的几块瓷砖能证明这里确实发生了什么。 双手的手心有火热的感觉传来,这是每次施法耗力之后的必然表现,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左手的手心比以往更烫一些——哦,不对,是右手的手心比平时要凉一些。 一阵清凉的寒意让我能够迅速定下心来,避免因为使用了禁锢手印而造成心智迷失。 但是,这是什么?我仔细端详了右手,只见一粒晶莹的水滴留在我的掌心里,然后很快地消失无踪。虽然按照三流剧集的情节,这一定是眼泪,但是现在的我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情,这滴眼泪也许就是巩倩倩对我感情的集中表达吧。但是我呢,我给了她什么? “倩倩……”我喃喃自语,“你又是何苦?这件事情,我不该把你卷进来。” 但是没有人理会我,宿舍楼空荡荡的,只有我在这里,百感交集。 “发生什么事了?”脚步声与问话同时传来,赵孝文第一个赶到我边上,后面依次是师父与上官一叶。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刚刚施法了?”师父摸了摸我的手心,问,“为什么要用那么猛的手印?出什么事了?” 上官一叶用鼻子猛的一嗅,再缓缓呼气,慢慢说道:“果然。老前辈,李明他刚才破了五鬼杀阵的一个阵角。” 赵孝文听完非常高兴:“好小子,你有两下子啊,我们搞了半天都没用,你倒破了一个。” 师父却阴沉着脸摇头:“不对,你仔细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心里乱得要命,头上一句脚上一句说了半天,总算让他们明白刚才的来龙去脉。 赵孝文与上官一叶面面相觑,问道:“老前辈,您怎么看?” 师父的脸色及其难看,先后看了看我、上官、赵孝文,然后慢慢说道:“先去吃饭吧。” 师父对吃饭看的比很多事情都重,因为他常常告诫我,人和车一样,一定要加油才能跑长途,如果要做法或者驱魔,而你自己却饿着肚子或者喝一肚子稀饭去,八成是去送死的材料。 好在大家都不缺钱,师父在上官住的地方外的小餐馆里点了很多菜,我们一言不发,风卷残云一样吃了个饱。 其实我已经很明白了,虽然我破解了一个阵角,但是对于破坏整个五鬼杀阵来说并没有至关重要的意义。而从他们吃饭的样子可以看出,今天早上他们过的也不轻松。 赵孝文第一个开口说话:“饱了饱了,不喝酒就是容易吃饱。真舒服!”一边伸懒腰一边用力扭动脖子,颈关节的骨头咔咔作响。 上官一叶吃了三碗饭之后也慢了下来,说:“哈哈,如果有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我一定请你喝酒。” “少说丧气话了,上官师兄。”赵孝文笑道,“我们怎么说也有四个人。对方只有一个而已。” “你们上午……”我问,“为什么没喊上我?” 师父还是阴沉着脸,回答道:“如果我们一直在一起的话,一旦敌人过于强大,很可能就会被一锅端。所以我临时想到,应该分两组行动。一组三个人,另一组你一个人。三个人那组遇到麻烦就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就和最后组外的人联系;而李明,你一个人作为一组,一来是你比较灵活,二来你熟悉地形,一旦情况不妙,你会先想办法脱身再立即联系我们。” 上官一只手拍上我的肩膀:“李明,这对你可能有些危险,但是只有这样分配人员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希望你能明白。” 赵孝文则狠狠地说:“我们也想上面要过人手支援,但是上面说了,现在南京地区就数我们这里人手最充沛,实在是找不到多余的人了。兄弟,忍了吧。大不了就是一个字,‘拚’嘛。” 师父点了点头,表示对他们的同意:“李明,我这次对你充满信心,你确实应该满师了,这次就权当是你的毕业考验吧。” 上官苦笑道:“前辈,我们唯一算错了的是我们三个花了一上午时间只能控制住那些阵角,而李明凭一己之力就破了一个。” “可惜这个方法太不值得。”我叹道,想到巩倩倩和刀疤,我的心里总是不舒服。 “李明,你的法器……”师父问道。 “对!”老头子这么一提醒,我赶紧取出那大半截桃木短棍给他看:“师父,我的这个短棍里到底有什么玄机,您就发发善心告诉我,到了紧急关头也好救我一命。” 师父笑而不答,话锋一转:“巩倩倩和那只猫也都没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我估计是你的法力和血魔的法力互相作用,无意中形成了结界把他们封了进去。所以,无论哪一方取胜,只要另一方消亡,他们都会回来的。” 那么也就是说,即使我无法通过灭掉血魔来解救他们,我也可以在最后了解自己换取他们的解脱?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别胡思乱想!”赵孝文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给我后脑勺一巴掌,“有本事就把对方灭了,这么好的世界,为什么要便宜了他去?” 上官一叶忽然猛咳嗽起来,师父急忙给他抹后心,同时手上带上元气,看来他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 “上官师兄,你的伤……”我问。 师父忙说:“没事,快好了,只是一激动会咳嗽而已。”上官一叶点点头:“没事,绝对死不了。” 赵孝文怒道:“呸呸呸,你们几个都精神一点,开口闭口就是死啊活的,晦气!血魔嘛,他本来就是死物一个,怕什么,我们一定没问题。” 师父安抚好上官,说:“小赵说的有道理。今天下午,大家各自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和血魔是僵持状态,不过不会太久。晚上就要见真章。” “怎么准备?”我问。 “看书!”师父手一扬,我接过一看,居然是老鬼的那本无字书,随手翻开一页,一句话赫然出现: “研究生9月4日报到。” ——晕死,我忽然很想死了算了。
本文由网络整理 © 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