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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月亮》

    他叫酒泉。     我是在夏末嫁过去的。     其实我不是嫁的他,我嫁的只是我的大学。     谁会愿意嫁到这样高的穷山顶上?     我会!     他三兄弟,至少除了他,另两个兄弟都考上了大学。     方圆百里,无出其右。     我不知道象牙塔什么样子,也没见过大学是什么样子,总之,大学就是象牙塔,象牙塔就是大学吧。     嫁了他,我是不是和大学接近好多?     自从辍了学,我老犯糊涂,不过这点上,我坚信我没犯糊涂,我嫁了我想嫁的。     婆婆是个好人,知道我刚死了爸妈,就待我像亲生女儿一样好。当然,也有点不一样,她不会攒钱送我继续读完高三、考大学。     她安慰我:“婧儿,到这地步,凡事看开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总要放开心,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子。孩子生出来,他二叔三叔帮着提携,也考个大学解了你这心结。”     夜里,婆媳俩在井边冲澡。婆婆看我的肚子有些出怀了。     酒泉出去已经一个月了,打工。     这山顶上,土薄地少,山下到有不少,可现在光靠地能挣几个钱。听说家里房子先前只有一个大间,用两大块布幔隔成了三个小的,两兄弟念书也需要钱,不是酒泉外出打工,哪里能修出现在这一楼一底,三进三间的两层楼房。     公公闲时总去山下河沟里钓些鲫鱼鲤鱼小虾小蟹回来,和了菠菜红糖,烧汤。婆婆隔三差五要推些豆浆出来,还去镇上买奶粉,海带给我补……     什么活也不要我做了,真是闲得慌,无聊时拿出以前的课本看看,恍如隔世。这是将来的孩子也要读的课本吧,我的宝贝会有爸爸妈妈一直陪着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他,一定会好好活着赚钱送他上大学!一定的!不会像我这么惨,就差几个月高考了,死了爸妈。我准备了那么久,那么久啊,日夜苦读,我以为,我至少能上一个大专。至少能入大学门槛,不管怎样,我已经是无望了。没关系,还有孩子,还有我的宝贝孩子,他会替我完成心愿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六个月,酒泉也不时捎封信、汇些钱回来。临盆还有两个月,酒泉说他再干一个月就赶回来。     可是,我们没有等到他,等到的是一个消息——他失踪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现在是清清白白明明朗朗的世界啊。     可传消息的人一听,不屑了。     “嫂子,你不知道,改革开放了,东莞啦,谁不知道全中国最乱!什么坑蒙拐骗,抢劫杀人的事没有?那里的警察不顶事,比方说,路上,你走过,抢你的包,你不给,砍了你手。在工厂里做,你冲撞了上头,找人把你剁了,现埋在工地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有那,被拐去国外,杀了卖器官的……”     “酒泉……不会。”我慌了,怎么会这样,“酒泉怎么去那么乱的地方,怎么会……”     “嫂子,你不知道,东莞好找工作啦。哎,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见了呢!”来人叹息。     “我要去找他!”我下定决心,社会主义的中国呢,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就这样平白的消失了,这个世界总有说理的地方吧。     “婧儿,已经出事一个了,你可别再出事了,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啦!”已经哭晕几次的婆婆蓦地大声反对。     是啦,我还有宝宝,可是,我不能让我的宝宝还没出世就没有爸爸。生下孩子,我一定要去找。     “二婶明天一大早会上来照顾你,我跟你爸去那边找酒泉。”婆婆边说边抹眼泪。     “这怎么行,你们大把年纪了,又不识字,到了那边,人地又生疏……不行,不行!”我断然否定。     “没事,我到山下打了电话给你大哥三弟,他们也会去,有明泉清泉在,你不用为我们担心,你只要在家里好好的安胎,顺顺利利的生下孩子就好了。”公公一边安慰我。     “是啊,嫂子,你就在家安好胎吧,去了那边,有我在,姑姑,姑父还有两个表兄弟,我们人多,会没事的。”     是吗?我将信将疑,我不想再失去,不管怎么说,已经是亲人了,我不想再失去亲人,公公婆婆都是。     临走前,婆婆嘱咐我,千千万万不要去揭她屋里的瓦缸盖子。我奇了,她不是调了做菜的汁水放在里面吗?有什么不可以揭开的,婆婆做的水煮肉片特别好吃,听说也多亏了那汁水,难道对我还要保密那汁水。算了,老人家心性,不和她计较。我应了。     二婶是一大早就来的,她的儿子也都打工去了,孙子也已经上了学,媳妇们都在家,到也不用她特别照料。便陪我住在这山顶上。     “婧儿,天又下起雨来了拉。我在这山脚下住了大半辈子,还没看过彩虹,在你们山顶上,偏看了十来次……”二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不晓得他们找到没有。”我自言自语,剥苞米慢了下来。     “死生由命,命啦,我说婧儿,说个不好听的话,万一,万一你家酒泉真个回不来了,二婶给你找个好人家再嫁了吧,一个女人,苦啊。”     是吗?命吗?抹了抹眼泪,我的孩子怎么就比我还要惨,还没出世,爸爸就不见了。我上辈子怎么就造出这样的孽,今生如此受苦。     “晚上做什么饭呢,喔,罐里的盐没了呢,我下山去买。”     “就将就着吃吧,二婶,下雨天路滑,你就不用下去了。”     “这怎么行,你不吃,你肚里的孩子要吃吧。”     “没关系,不过就这一顿吧。”     “看这雨不是下一时半会的,我还是趁这雨不太大,下山去买吧。”     “不行,这山陡,下了几天的雨了,路滑,不要去!”我起身要扯住正解围裙的二婶。     “没关系,从小就习惯了这些坡坡坎坎啦。”     “哦,我想起了,婆婆调了咸汁水,放在菜里,一样的,还香着呢。”一急,我想起了婆婆的嘱咐,虽然她说千万不要揭开,此刻也顾不上了,“我去倒一碗来。”     蹒跚着身子,我拿了钥匙,开了婆婆屋的门,瓦缸在窗下,两大坛,随意揭开一个,香气直冲而上,我赶紧舀了一碗起来,盖上木板盖,赶紧端去厨房。     “哦,你婆婆调的好汁水!”二婶也不由惊叹,“这是怎么做的?”     我尴尬的一笑,说:“这个……这个,我也不会,等婆婆回来,一定教会二婶你。”     心底兀自奇怪,普普通通的嘛,婆婆为什么不要我去揭那盖子,没什么事啊,得再去看看。打定主意,找了个借口,走开去。     刚才是揭的这一缸吧,那该揭另一缸了,揭开盖子,里面也是一样的汁水,鲜香扑鼻,没什么事嘛,我索性揭开两个盖子。蓦地,我一连串呕吐。天啊,天啊,这缸里竟有一个死孩子,死孩子泡在缸里,人和汁水都成了酱色。     慌措间,我盖上盖子,匆匆忙忙奔出来,锁好门。大口大口的出粗气,一定是我看错了,一定是我看错了,明明开始的时候舀汁水,并没看见呵,一定是我看错了,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除非,除非,我记错了揭的盖子。     那汁水,那汁水,我慌了,刚才舀的汁水呢,我慌忙冲到厨房去,恰看见二婶正要往锅里倒,我冲过去夺,二婶没料到,她身子一闪,我失跌到地上,隔一会,下面流出汩汩的血。     酒泉还没回来,可孩子已经去了。     一切都是命吧。     这是后话,流产后,二婶歉疚不已,干脆请人把我背到山下她家里住,说是方便,多个人照顾。我却一直惦记着缸里酱色的小孩。     秋*末     我是13岁嫁到山顶那座庙里的。     13岁是不是嫁人的年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娘说,菊儿啊,嫁去吧,嫁去就有饭吃了。     那个人大我十五岁,是那里的庙祝。     他很高,人却很瘦,他有饭吃吗?有饭吃还那么瘦?我有点怀疑娘的话。     什么是嫁人,我不大清楚,我只知道,我有饭吃了,还可以偷偷拿饭回家给肺痨的爹吃,给小妹吃,给小弟吃,还有娘吃。     那时,在我心目中,饭仅仅是煮熟的苞谷,炖烂的南瓜。     我以为,嫁了后,我就可以偷偷往家里搬南瓜和苞谷了。     虽然,我听到有人叹息着,作孽啊,才13岁的女娃子。     我心里依然乐开了花。     这花没开多久,第二天晌午就枯萎了。     晌午是白晃晃的饭,他说是米饭,说这才是饭,不过,只有一碗,分了两半,他多的一半,我少的一半。     饭后,他告诉我,今后,这个家就归我管了,只有一亩地,还分散在山间,虽是刚收了粮,屋里也就三斗了,要我看着办吧,至少要吃到明年夏天。     我咬紧了唇,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攒粮送下山去。     可,还没等我攒够,山下就传来消息,爹饿死了。     我好恨自己,我原本可以不必待到攒够,原本可以多多少少偷偷拿些粮下山的。爹就一定不会饿死了。     下葬后的第五天,我偷偷在内衣里夹带了些米饭下山,家里有娘呢,还有小妹小弟,他们还没吃过米饭呢。     爹的坟在半山腰,顺道可以看一下爹。     快望到爹坟了,擦把额头上的汗,手还没放下来,一条野狗子倏忽从身边窜过去,嘴里赫然叼了一个长的烂布包的东西。     心里突地有些悸然,三并两步往下跑,爹的坟被刨开了,七零八落的碎骨头碎布片碎肉渣,爹,爹,爹……     泪猛往外涌,身子软瘫下来。     这是我死的第一个亲人。     第二个,是我第一个孩子,男孩,两岁半上,天花死了,满山里找草药还是治不好他。我唯一还能为他做到的是,不让他被野狗子咬了去。我要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     我们这里盛产井盐,我知道,肉用盐腌了是不会腐烂的,我把做卤汁的大瓦缸淘洗了一个出来,放了盐和满满一缸山泉水,把他放了进去。     为此,从我生的第二个孩子起,他们的名字都和泉有关。明泉,酒泉,清泉     第三个孩子,其实也是第二个孩子,酒泉和清泉其实是一对双胞胎。     日子随着社会的变革,慢慢的好起来,     三兄弟都念了书,     明泉和清泉很争气,读书都很用功,一点也不要我和他们爹劳心,期期还拿奖状回来。     酒泉也用功,用的功却在家里的地里,田里,山下的砖厂里,他变着法子给家里攒钱。不走正道,我很生气,可这孩子犟,十头牛都拉不转,我只好作罢。     十年后,明泉和清泉相继考上大学,酒泉跟了人去南方打工。     又过了三年,给酒泉说了门媳妇,山脚下、知根知底的人家,姑娘也俊俏,还是进过学堂的,唉,也是个苦命人啊,眼看高考了,爹娘就相继过世,天可怜见。     进了门,虽然常抱了一本书躲在没人的地方发呆,和酒泉到也和睦,对我跟他爹也还算孝顺,过门没半年就怀上了孩子。     明泉工作了,在南京找了一家公司做计算机编程,清泉也刚刚考上硕士。     我以为这样平顺的日子会继续绵延下去,我以为日子会越过越好。     那天晚饭后,酒泉扯了我在灶台旁,说又要出去打工,还有几个月,孩子就要出世,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不能坐吃山空。     寻思一下,也就答应了。     “妈,婧儿就靠你们费心了。”     “说哪里话,一家人嘛,你在外也要多小心,听说外面乱着呢……”     “妈,你听谁瞎说的,现在明明清清朗朗的世界,哪里乱了,我安全着呢!婧儿产前我就赶回来。”酒泉夺过话来宽慰我。     “跟婧儿说了?跟你爸说了?”     “还没呢,我马上说去。”     “七不出门八不归家,你啥时动身,我好拾掇好你行李。”     “拣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明天是……”我转身去寻日历。     我只知道活生生的他明天会出门,却不知道活生生的他明天的明天,永远的明天都回不来了。     那天,我去地里摘些油麻菜,山下小弟的儿子,远远的上来了,却不像以前,老远就亲热的大喊大姑大姑,咦,他不是和酒泉在东莞吗?莫不是酒泉也回来了?仰或他捎了消息回来?我赶紧把手在衣襟上擦擦,赶紧迎上去。     “大姑,”他欲言又止,嗫嚅着。     “怎么了?酒泉咋了?”那一刻,我想,天要塌了。     “酒泉哥……酒泉哥……他”     “他怎么了,你快说啊!”     “酒泉哥他失踪了!”他一气说完。     “你,你,你说什么?啥叫失踪?”     “失踪就是不见了!”     “他咋就不见了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他咋就不见了呢?”     “东莞那么大,我们不在一个厂,像往常周末一样,我去找他,可工友说,他已经离开了三四天了,也没谁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四处联系他朋友,怎么找也找不到他,我只好赶紧回来通知你们……”他满眼的歉疚,人最初是他带出去的。     “我可怎么和婧儿说呢!”     “要不,先不和婧嫂子说?”     “可我们总要尽快动身去东莞再找他!天地再大,也要找出他来!”我下了决心。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我不能再失去,我也不能容忍我的孙子或孙女还没出世就失去了爸爸。     第三天,我就和他爸跟着这侄子去往东莞。     明泉和清泉早已等在那里。     一周过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酒泉,在第二周上,城管的人来电说,说是在什么什么医院里,不知道谁送去医院的,救不好了,活死人呢。     我的儿啊,你咋就这么命苦啊!     一家四口悲悲凄凄的接他回家,医生说了,平日里喂他流食,也就把命吊着,至于人能不能醒转来,就看他造化了。     回了家,房门闩了,媳妇也不在了,打听了一下,孩子流产了,她住到了山脚下二婶家,唉,酒泉自己命孬,就不拖累她了。她可以自由自在的抱书本了。     当天夜里,我埋了第一个儿子,把那缸淘洗了出来,还是倒上盐和泉水,放进了酒泉。     我知道,第一个儿子,近三十年来,模样如生,只是肤色有些变化,酒泉放在里面,会好好的活着,终有一天,会好好的醒转过来。     左手小指           与酒吧的喧闹相比,静吧的气氛让人心怡。橘黄色的灯光笼罩着稀疏的座位,半米高的台子上,一个身穿白色礼服的琴手正在专注地拉着曲子。     肖娅啜着杯中冰凉的红酒,目光定格在那把白色提琴上。五根修长白晳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着,有点像白天鹅的舞蹈。     肖娅的目光逐渐从狂热转为冷漠,冷漠里又掺杂着一点她不常有的歹毒。然后,那冷漠竟又转为狂热,近乎颠狂。     肖娅的旁边,一个削瘦男人的衣领怪异地竖起,几乎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双猎犬般的眼睛。     琴手叫许钲。他在曲子高潮的部分,缓缓走下舞台,走近那颠狂的目光源头。而随着一声惊叫,一道闪电向他飞来。琴声错了一个音,又挣扎了一下,嘎然而止。     有人开始惊叫起来。肖娅的声音最大。那颠狂的目光倾刻崩溃,变得离散开来。     许钲低头,见白色的提琴已经被鲜血溅红。那是自己的血,鲜红的血液从左手源源不断地喷出,滚烫而粘稠。     一个保安走过来,从地上捡起一根断指。     是一根小姆指,上面却没有多少血。冰凉。     另一个保安去追那个突然从座位上弹起,冲出酒吧的影子。影子削瘦如同鬼魅。     肖娅猛地大喊一声:“不——”     无影灯下,麻醉,消毒,主刀医生一句话却震惊了整个手术室,让半麻的许钲几乎崩溃。     主刀医生说:“这根断指,不是伤者本人的!”     怎么可能?手指明明是当场被凶手斩断的,有目共睹。     而主刀医生说:“这根断指,已经离开人体一个小时了。而伤者是半小时前受的伤。”     半晌,许钲才近乎哀求地说:“求求你了大夫,不管是谁的,给我接上吧!我不能没有指头!我还要拉琴!”     医生的口气在许钲听来有些幸灾乐祸:“你还想拉琴啊?别想啦。”     许钲沮丧极了。心里骂了那个女人一千遍一万遍。就算自己辜负她了,也是她活该,没想到她居然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来复仇。下了手术台,见到那个女人,他一定要将她十根手指全砍下来!     想到那十根手指,他觉得头皮麻麻的。似乎那双温柔的手在给他做头部按摩。她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他想。想着想着,便昏昏睡去。     “许钲!许钲!”声声呼唤将他从昏睡中唤醒。睁开眼,是肖娅的脸,憔悴却依然清秀。     原本应该暴跳如雷,用那只幸运的右手将她的十指脆生生折断的。他甚至能够感到右手不听使唤地剧烈颤抖。     却是,他异常温柔地注视着她:“娅娅!”声音竟有些嘶哑,无限动情。     肖娅吃惊地看着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眼眶慢慢湿润,泪水一颗颗滚落。     那是激动的泪水,难以按捺心中的惊喜。     他急了:“娅娅别哭,乖。”抬手想给她擦泪,却看到左手被厚厚的纱布包裹。     “钲,小心你的手!”肖娅止住哭,棒住她的伤手。“你觉得怎么样了?他们给你接好了指头,好好恢复的话,不会有事的。”     许钲微微一笑,目光却不离她的脸:“别担心我,我很好。”说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忽然对肖娅异常温柔起来?     而右手还在颤抖着,拧断她手指的愿望依然强烈。     肖娅看不到他的右手,只是有些无措地看着他温柔的目光,似乎不适应许钲突如其来的变化。     “我不认识那个人,我真的不认识!”肖娅这句话一连重复了三遍,一声比一声高亢。     “听说许钲一周前跟你提出了分手,你痛不欲生?”陈桥警官盯着肖娅的脸,却看不到这张脸上有任何不欲生的痛苦。     “我们只是吵架而已,许钲说的是气话,他已经回心转意了。”肖娅用平静的声调说,心里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你记得那个凶手的样子吗?静吧服务生的证词里说,当时他就坐在你身边。”     “哦,当时静吧的座位都满了,他走过来问我介不介意坐在旁边,我不置可否,他就坐下来了。我真的不认识他,也没想到他手里有刀,会砍掉许钲的指头。”     陈桥问:“他平时有哪些仇人呢?他得罪过谁你知道吗?”     肖娅说:“没有。他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为人宽厚,不会与人结仇。”     “好的,谢谢你,肖小姐,请在笔录上按手印,有事情我还会再找你的。”     肖娅犹豫了一下,问:“陈警官,断指并不是许钲的。你们查到是谁的了吗?”     陈桥脸上习惯性没有表情:“没有。”     纱布一层层揭下来,断指接得天衣无缝,出乎许钲预料。     而那根指头确实不是自己的。那指头的肤色暗淡得多,手指的纹路与指甲的形状也跟“原装”差别很大。但从形状上看,很相配,简直就是自己的那根。     这根指头是谁的呢?他拭着动了动,还好。医生露出满意的神色。     许钲与肖娅离开医院,先是饱餐了海鲜,然后回家,洗了个澡,天色已经黑下来。     肖娅打开壁灯,许钲瞬间觉得眼前亮起来。他才发现,她居然这样美。这种发现让他的身心都起了微妙的变化。情欲开始膨胀,他忽然想到他很久都没有抱她了,于是很冲动地抱住她,疯狂地亲吻。     肖娅像一条有温度的鱼,畅游在他的翻天浪潮里。从未有过的感觉,两个人都陷在一种美妙奇异的境界里。     深夜,许钲从厨房里走出,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这把刀实在是好用,削铁如泥,何况手指头呢?     灯光下,肖娅的睡姿优美。她面朝天花板,双腿伸直,小腿交叉,两只胳膊伸出被子里,十指在胸前交叉。     每根手指都性感十足。     要从左手小指下手。抓起她的左手时,右手滑落,她在梦里呻吟了一声。     许钲的眼前晃过那个削瘦的男人。她不认识他,鬼才相信呢。     左手虽然不能拉琴了,但抓起小指指尖还是绰绰有余。右手紧紧握着刀把,手起就要刀落。     肖娅却忽然从梦中睁开眼睛,惊恐地喊道:“别碰我的左手小指!”     许钲一哆嗦,手里的刀“当啷啷”跌在地上,木地板被砸出一道口子来。     肖娅拾起地上那把刀,一边递给他一边哭着:“你可以砍掉我其他任何指头,就是不能碰我的左手小指!”     “为什么?为什么是左手小指?”     “因为,因为我爱你!我不能失去你,你也不能失去我对吗?”     许钲的心怪异地一痛。不能失去她,自己的确已经爱她爱得无法自拔了,就在这短短的几天。     他接过她手里的菜刀,丢在一边。“娅娅,我不再碰你的手指了。因为我不能失去你。”     她笑了,他却忽然发起怒来:“你跟那个郑舟之间到底有什么?     肖娅表白:“我不爱他!我心里只有你没有他!”     “可是他一直深爱着你的!这点我比你还清楚。他这段时间没来找过你?”     “没有!从你受伤之后,他就消失了。我不骗你。”     许久,许征的表情才恢复正常。他一把抱起肖娅,吻她梨花带雨的脸。     “娅娅,不要离开我。我才发现我是这么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肖娅又笑了,挑起的嘴角带着一丝残忍。     “你是说,你出了事后,这个人便失踪了吗?”陈桥问许钲。     “这个不是我说的,是肖娅说的。”     陈桥眉一扬:“他跟肖娅是什么关系?”     “他一直都在追求肖娅,可是肖娅并不喜欢他。她爱的人是我。”     陈桥正若有所思,电话忽然响了。     “什么?”他露出震惊之色,“又是断指案?妈的,已经是第三起了!具体情况?……嗯,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他叫来助手小杨,指着一张纸片上的字:“郑舟,华翔公司业务员,大环路32号。查清楚这个人目前的情况。”     小扬走后,许钲急忙问:“又有断指案了?跟我的情况一样吗?”     陈桥点头,表情复杂地说:“已经第三起了。而且现场留下的断指都不是本人的。”     门开了。开门人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家伙。     怪不得肖娅看不上他。陈桥暗自思量。     “你是?”郑舟面露疑色。     “警察!来向你调查一些情况,希望你配合。”陈桥出示证件,目光直视郑舟的脸,却只发现惊愕,没有恐慌。     或许是他掩饰得太好?     落座之后,他发现,陈桥的左手一直揣在兜里。     “能让我看一下你的左手吗?”许桥突然问。     郑舟身体一抖,然后缓缓伸出左手。     但见他左手小指,颜色纹路显示与其它四根指头不同,白了一些细了一些。     “说吧,怎么回事。”     郑舟差点哭出来:“我不知道啊警官,我也是被害人啊。我看了电视,断指案并不发生在我一个人身上。我害怕,怕凶手杀掉我,所以不敢报案。只去医院偷偷接上。”     陈桥话题却是一转,问道:“你爱肖娅吗?”     郑舟闻听此言,面色迷惘,呆了半天才说:“肖娅?也许曾经爱过吧,但现在对她已经没有感觉了。她并不爱我,我又何必苦苦纠缠?”     陈桥若有所思:“还要请你跟我走一趟,做一个鉴定,看看你这根手指究竟是谁的!”     “陈警官,经过技术科的鉴定,四起断指案两两吻合。都是分别将两人的手指砍断后互换的。”小杨兴奋地向陈桥汇报。     陈桥却没有显得过于惊讶,只是问:“第二起案件与第三起案件是你调查的,你详细总结一下,特别是受害人断指之后的感情变化。”     小扬一愣,忽然露出惊喜之色:“陈警官,有的。一位受害人,他的女朋友在案发后,离开他,跟另一位受害人恋爱了。”     陈桥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电脑的搜索页,输入了“左手小指”四个字。     一条新闻被搜索出来,陈桥急忙点开网页。     对面陈桥犀利的目光,肖娅终于哭诉出来。     “我是那么的爱许钲,可是他却狠心抛弃了我。反过来,那个郑舟却是对我弃而不舍。正当我伤心欲绝之时,突然有人打来电话,说他有办法,能使不爱我的人,像爱我的人一样爱我。我病急乱投医,报着一线希望与他谈妥了同合。但他们开出的价格不菲,先付五万元,事成之后再付五万。我也因此掏光了我全部的积蓄。     “可是陈警官,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使用什么方法啊。如果我知道他们会切去他的指头,”说到这里肖娅打了个冷颤,“哪怕我不要他的爱,也不要他受此之苦。十根指头那是他的命啊。他从此无法再摸那把心爱的小提琴了。”     陈警官却面无表情:“你是说你们签的有合同?”     “是,是啊。合同……”肖娅拿出了那份合同。     陈桥细细看了,收留了这份物证,并记下了那个凶手的联系方式。     追捕凶手的同时,那条新闻也被作为物证而打印出来:     科学家最新研究成果:人体内的爱情元素存于手左小指中     据近二十位科学家近五年的研究发现,人体内决定爱情的元素不存在人脑中,也不存在心脏里,而是出乎意料地存在左手小指中。     这个研究成果已经被一个意外事件所证实。一位在意外事故中失去左手小指的男人,他抛弃了深爱十年的女友。     但存于小指中的爱情元素,会不会因为小指离开身体而丧失,还没有被证实。此外,小指中的爱情元素会不会因为异体连接而置换,目前也不得而知。据了解,目前此项课题正在研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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