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陶在莱州府得到常家老宅被袭的事,急忙带着陈文伟又赶回常家庄园。两人刚刚到了常家庄的庄口,却见姜家府院那边,一道高高的纸幡立地而起,在风中摇曳着,隐隐有阵阵击打法器诵经之声传过来。 张问陶对前来迎接的钱博堂道:“姜家是什么人亡故了?” “回大人,是姜兰的儿子姜德云。” “啊,他怎么死了?” “在淄河县境内遇了劫盗。强匪杀人劫财……” 张问陶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烦乱,最关键的证人就这样一下子被人灭了口,这种意想不到的糟糕情况,搅的他心乱如麻,他用低沉的语调打断钱博堂道:“走,去姜家看看。” 哀乐声渐渐的近了,门前高搭的灵棚,白纸蒙的灯笼,一道道的挽联,一层层的白幔帐,亲戚故友的哭嚎之声,让这个院子充满了哀悲的气氛。一月之内,亡夫失子,父子同丧,张问陶不忍心再去问寻姜成氏。他径直走到姜德云的棺材前,指着棺材道:“将棺盖打开。” 姜家的人见来了四品大官,不敢违拗,过来四个人将棺盖徐徐移开。 “把尸体移出来,我要验尸。” “谁要是敢挪动我儿的尸体,我便与他拼了。”姜成氏哭喊着扑出来。几个人将她扯住,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哭道:“大人,您就不能让我儿走的安稳一些么?民妇已经够命苦的了。” “你儿死的太奇,我正是要找出凶手,以慰亡魂!不让你儿蒙冤而去啊。”张问陶说罢,回头喝道:“将尸体移出棺外。” 早有两个衙役过来,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将姜德云的尸体抬出来。张问陶见姜德云已经被换上了崭新寿衣,不禁摇了摇头。他命人将姜德云的衣服全部扒去,只见姜德云的尸体已经被洗过。张问陶不禁大怒,厉声喝道:“这是谁干的?钱博堂,尸身尚未验过,怎么就能让他们随便换衣洗身,将所有证据毁去?!” 钱博堂听的心慌,口里辩解道:“王捕头受伤之后,便发起烧来。学生去县城给他抓药,没想到等我回来时,便成了这个样子。” 张问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威严的目光逼的钱博堂不敢抬头。张问陶走到尸体前,蹲下身来,细细将尸体验了一遍道:“剑伤,伤口一处,宽一寸三分。剑刃锋利,一刀便中心脏。虽然留下来的痕迹很少,但仍能断定,决不是盗匪所为。” 陈文伟点头道:“是啊。如是盗匪所为,必不会一刀就要了他的命。一定要零敲碎割,逼出所有财物方罢。而且强盗使剑的很少。” “还有,剑是从后心刺入。强盗面对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没有必要从背后偷袭,并做的如此的干净利落。” “说的好。大人断案之神,下官总算见识了。” 张问陶回头看,见是常柘松走了进来。常柘松向张问陶和陈文伟施罢礼,又问道:“请问张大人、陈老兄,既非强盗所为,又是谁要杀死姜德云呢?” 陈文伟道:“事情很清楚,一定是有人知道姜德云要回来作证。并且还可能说出更多的隐密之事来,所以抢在咱们前边,杀人灭口。” “姜德云作证之事,只有张大人、钱老兄,还有我三个人知道。是谁泄露了出去?”常柘松一边说着,一边怀疑的看着钱博堂。 却听张问陶道:“不是别人,正是我!” 常柘松猛一回头,两只眼睛都瞪圆了,不相信的看着张问陶道:“怎么会是您?” “我回到莱州府后,收到巡抚苏继英过问此案的书信。他说他与常涟贤是莫逆之交,常家出了事情,不能不问,让我将案情详禀。我便将此案的来龙去脉都写在案卷中,送到省里去了。” “这么说,苏大人也知道了姜德云要回来作证的事?” 张问陶表情阴郁的点了点头。 “姜家父子先后死亡,古宅前日又遭袭扰。可见古宅之案,并非只是两百一十二块金砖这么简单,一定还有一个更大秘密藏在后面,我们尚未查知。而姜家父子的背后,也一定还有一个人在操纵此事。”陈文伟分析道。 常柘松道:“陈老弟,你那日看到金砖后说,这些金砖不过是些障眼之物,今日我总算明白此话的含意啦!不过,谁是知道这个秘密并躲在幕后之人呢?” 几个人一时默言,但每个人心中都闪出一个名字--苏继英! 眼看着已经到了八月,案子却陷入了僵局。虽然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苏继英,但苦于没有一点证据。不但不可能将这个二品大员拿来审问,就是连怀疑的话都不能公开说出来。那座神秘的古宅,仍然被常柘松的庄丁和张问陶的衙役昼夜看守着。不过,自从上次盗贼来袭之后,这里便变的出奇的平静,再没有出过一点事情。 八月初三,张问陶又一次从莱州府赶到招远县的常家庄园。一进了庄园,立即便向那古宅走去。迎接他的常柘松、张问陶都不知出了什么事,急忙在后面跟着。 “立即将围守老宅的人都撤了!”张问陶站在古宅前,对陪在身边的常柘松道。 “全都撤了,一人不留?”常柘松疑惑不解的问道。 “一个人也不许留!现在就立刻撤了。” “您不是说此宅中还藏有大秘密么?” “我解不开此中秘密,只能找人帮忙解开了。”张问陶意味深长的说。 常柘松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道:“下官有些明白了。”说罢,向大院前持刀守卫的庄丁道:“各位都辛苦了。从今天开始,不用再看守这所宅子了,都回去好好休息吧。每人到账房领一两赏银。” 八月初五,夜。乌云盖住了新月,初秋的虫鸣叫的声声凄切;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声,如浪滔涌动。夜黑如漆,那所巨大的古宅也被淹入沉沉的暗夜之中。 忽然听得古宅门前当啷一声,接着便是几声呼喝,沉沉的夜中,看不到任何东西。只听到有人前奔后逐带起的风声,接着便是刀剑相击之声。 只一阵子,一切又归于寂静。又过了一会儿,突然几点亮光刺破了黑暗,张问陶带着王捕头等人出现在古宅的前院之中。借着灯笼光,只见陈文伟站在古宅门前,用刀逼着一个黑衣人。 几个衙役早备好了绳子,一齐上前,将那人紧紧捆住。 张问陶问道:“你是谁?” “甭问大爷是谁?今儿个既然栽在这里了,给大爷一个痛快的。” 张问陶伸出手去,唰的一下扯下了那人蒙面的布,只见这个人四十岁上下,黝黑的脸,两眼炯炯有神,“看你也是条好汉,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来做这偷鸡摸狗的勾当。” “爷就一句话,给个痛快的。别的我都不知道。” 陈文伟一脚将那人踹翻,用刀背向那人的径骨敲了两下。那人疼的呻吟起来。陈文伟冷笑道:“江湖混的时日还不长吧。如若不说实话,一会儿还有更厉害的让你尝尝。” 黑衣人不再说话。 张问陶对陈文伟道:“搜一搜,看他带着什么东西!” 陈文伟在黑衣人身上摸了一遍,摸出几两银子、一个水囊、一盘闷香、一对火石……,最后从衣角摸出一封信来。 陈文伟将信递给张问陶。张问陶接过信,见封皮上一字皆无。他将信瓤抽出,却见信上一行行起菱起角苍劲有力的字体,十分眼熟。再看内容,头一行写着几个字:着汝等相机行事……最后没有落款,却是一枚印章,上面印着“奇山老人”四个鲜红的字。这正是苏继英的名号,他是上海大奇山人,自号奇山老人。 回头再看那字,分明就是苏继英的笔迹! “又是苏继英!这一回我可是拿到了证据,他再也难逃法网了!” 第二日,晨曦微露。一匹快马从莱州府招远县直奔出去,向西急驰,扬起一阵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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