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京走的时候,才是正月十九,到了广州已经是六月初一了。正是最热的时候,阳光肆无忌惮的射下来,打得打处都明晃晃的一片。暑热无情,风干物燥,树叶打着卷,骡马喷着鼻。张问陶一行人一路马不停蹄,赶到了沐清一的原籍老家清远县。 清远县知县刘德孟已经从邸报和省里的牌文中得到消息,早就派人在城外候着,听说张问陶来了,老远就接出城去。见了张问陶道:“张大人一路辛苦了,这里已经为您备了小轿,请到鄙县衙门里稍作休息!沐指挥的棺椁由我派人送到石角村吧!请大人放心!” 张问陶道:“不必了。沐清一与我相交数年,情谊深厚。扶棺归里,是我应当做的。待我将沐清一的丧事操持完毕之后,自会上县衙叨扰。” 刘德孟无法,只好命人为张问陶换了马,又派了两个衙役开道引路,送张问陶去沐清一的老家石角村。 张问陶将沐清一的棺椁送到家门口,他的儿子沐韦深也已经从刘知县那里知道父亲亡故的消息,抱了棺椁放声大哭。张问陶将案子讲了,又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亦节哀顺便吧。我来广州,一半是送你父归乡,一半是要在广东寻找凶手。待将你父安葬之后,我将全力找出凶手,将其缉拿归案,以告慰沐老弟在天之灵!” 沐清一的丧事操办的十分隆重,按着七品官的规格在祖屋前竖立了楣杆,修了大墓。又请了附近庙中的和尚设香坛,超度亡魂。当地乡绅旧吏、亲朋故友都来吊唁,因为沐清一在本地人缘特别的好,走了一拨又来一拨,直过了三天人才渐渐稀了。这才下棺安葬。 等到一应葬礼之事都已完毕,张问陶将沐韦深叫到面前问道:“我听说你是过继过来的儿子?” “是啊,家父没有儿女。我在八岁时过继过来,家父在当地威信很高,人缘也非常不错,所以自从我改了沐姓,从小到大做事情总是很受乡亲照顾。” 张问陶叹口气。他突然感觉到,虽然沐清一跟了自己三四年了,自己对他的过去却知之甚少,竟生出几分惭愧来,他指指座位让沐韦深坐下,用亲近的语气道:“你母亲是前年不在的?为何不派人到宣化报丧。” “路途太遥远,没有盘缠。派人捎信,又没有去那里的人。” “沐清一是三代单传,这么说来,你也没什么亲戚啦?” 沐韦深想了想道:“还有一个姐姐吧,但也算不上姐姐。” “咦,这是怎么说?” “在我过继到沐家的前一年,家父还曾收养过一个九岁的养女。但没过两三个月,这个女孩便逃了。” 张问陶身子一凛:“是从谁家过继的女孩?又逃回到本家了么?如今又在何处?” “并不是本地人,其父是一个犯人。别的就不知道了。这些事都是我听说的,并不知道详情。” “噢,你父生前可有什么仇人?” “我来的时候,已经记事。那时家父在县里做捕头,虽说是捕头。但他秉性纯善,为人热忱,作事正直清廉,不趋利不避害,但凭良心作事。所以四乡八里,口碑极好。就是被他捉住的盗匪,也没有不佩服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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