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皇倏忽站起来,嘴里喊着:“霜翎、霜翎?” 霜翎忙从外头走进来,也是脸色发青的。 皇后看着霜翎的脸色,关怀地问:“霜翎总管,你的脸怎么了?” 霜翎凝视着皇后,表情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 这样的眼神让皇后莫名感到不安。 皇后的声音放得更柔软,仿佛在试图唤起霜翎心底的柔情:“你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霜翎痛苦不已,半晌抱头痛哭:“日妳妈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皇后怔了怔,惑然望向兔皇,说:“君上,您知道霜翎怎么了嘛?” 兔簪见霜翎如此伤心,也实在很难隐瞒心内的情绪,恨恨道:“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皇后一脸不解。 兔簪正想迫近皇后,拎起他的领子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伤害霜翎。可是,兔簪又想起自己上个轮回惨死的经历,不免对皇后产生了一点忌惮。 皇后那手起刀落的功夫可真不赖。 兔簪这个只懂游戏的死宅男可一点都打不过。 于是,兔簪干咳两声,按下心底烦躁,只说:“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我负责安抚霜翎。” 皇后虽然不太放心,但也不好在兔簪面前表现得和霜翎太过亲密,便点头离去。 霜翎仍跪地抱头痛哭。 过了一会儿,霜翎才哭够了,只说:“我还是阻止不了——” “这不能怪你的。”兔簪把手搭在霜翎肩头,“我懂你的痛苦。” 霜翎站起来,在屋内踱步。经过一场痛哭,泪水不但洗刷了他的眼睛、也冲刷了他的头脑,让他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霜翎拍了拍脑门,略带感慨地说:“在上一个轮回,皇后说了,他不是为了权力才这么做的!” 兔簪也想起了皇后的最后一句话“你觉得我在乎权力吗”…… “这是个疑问句啊。”兔簪半信半疑的,“说不定他真的就在乎权力。” “不、不是的!”霜翎握住兔簪的肩头,力度大得让兔簪肩膀发痛,“我觉得他是在乎我的!” 兔簪笑了,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好解决了。” “为什么?”霜翎疑惑地看着兔簪。 兔簪回答:“既然他最在乎的是你,那只要告诉他,我和你是一条命,他不就不会杀我了。” “这……”霜翎噎住了,“这……我怎么没想到呢?” 兔簪思忖半晌,说:“该不会你从来没告诉过他你的真实身份吧?” “这……”霜翎脸上讪讪的,欲言又止了半晌,又说,“天机不可泄露。” 兔簪不觉叹气,说:“可是情侣之间就应该坦白啊!说不定,你要是据实相告,他知道你我同命,就不会对我出手了。” 霜翎想了想,却对兔簪说:“那你觉得我现在告诉他,来得及吗?” “可以试试。”兔簪说。 霜翎忙拉着兔簪前去皇后寝宫,却被告知,皇后在勤政殿处理政务。 兔簪便又与霜翎一同去了勤政殿,但见殿外站着几个侍卫。兔簪信口问道:“殿内除了皇后,可有别人?” 侍卫答道:“皇后正在接见活抓蝙蝠岛作祟的恶灵的大功臣。” “蝙蝠岛的恶灵?”兔簪怔了怔,“抓了?” 侍卫点头:“是的,是个狐狸精抓的。没想到,狐狸精有这么高强的功夫啊!” “是个狐狸精……狐狸精……”兔簪沉吟半晌,脑中灵光乍现,便高兴起来了,“一定是他。” 霜翎看着兔簪这样欢喜,也大约猜到是谁了。二人便连忙进了勤政殿,只见皇后坐在宝座上,见兔簪来了,便站起来迎接。 但兔簪的眼睛根本没看皇后,一双目光都落在了红衣狐妖身上。 那狐妖手里拎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从神态目光看,自然是狐髻无异了。 兔簪越过皇后,直接走到了狐髻面前,高兴地说:“你把恶灵抓了?” “早说了,岛上并无恶灵。”狐髻缓缓道,“只是个会做幻象的妖物而已。” 说着,狐髻将笼子上的黑布揭开,但见里头趴着一只大牡蛎样子的怪物。 那牡蛎挣扎着吐着泡泡:“给我水啊……我要干涸而死了……” 皇后只冷道:“也合该你死,竟敢作乱。” 牡蛎却悻悻说:“皇后可急着要我死呢!” 皇后脸色变得阴冷,只说:“这妖物为祸人间,实在不宜听他妖言惑众。” 兔簪却仔细打量这只牡蛎,只说:“这是什么妖物?” 狐髻说:“这是蜃。你们看到的‘鬼’和‘异象’,都是他吐出的蜃气所幻化的景象。” “肾?”兔簪懵了,“肾气?” 皇后倒算是明白过来了:“是‘海市蜃楼’的那个‘蜃’吗?” “就是那个。这种妖物极为罕见,生在海里。”狐髻道,“或是在海边也使得,但离水远了便半死不活了。” 现在笼子里软趴趴的蜃确实完美地诠释了“半死不活”的状态。 兔簪问道:“他怎么会在蝙蝠岛作祟呢?” “他在几百年前被东海的龙打伤了,就躲在西陲的海里养伤。最近身子刚养好了些,便上了蝙蝠岛去作祟,想吸食些精魂补身,好让他再次强壮起来。”狐髻解释道,“他与皇后达成了协议,让皇后送他你的精魂,他就帮皇后做事。” 皇后闻言,怒目而视:“你虽是功臣,可也不能污蔑我。” 狐髻不语,只用手敲了敲笼子。 笼子里的蜃翻了个身,便说:“真的!我作证!是真的!” 霜翎忙问道:“那皇后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蜃却说:“这肯定不能告诉我吧?” 皇后脸色微变,拉着霜翎说:“你这样说话,可真叫人伤心呐!难道你觉得我真的图谋不轨?” 若放在前几个轮回,皇后这么和霜翎说的话,霜翎肯定会信皇后的。 但现在却不了…… 霜翎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为了夺权这么做的,那是为了什么?” 皇后脸色黯然,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在指责我意图弑君啊!” 霜翎也见识过皇后的嘴**,知道问不出什么,也正是头痛,在室内转了一圈,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狐髻说:“那个老禅师!” “老禅师?”皇后似不解,“什么老禅师?” “就是……就是那个在狐山的转生丹鹤!”霜翎想起来了,对皇后说,“你的寝殿里藏着他的照片……为什么?” 皇后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你……你翻了我的东西?” 霜翎大怒:“你还扯这个呢!” “你为什么翻我东西?”皇后反问。 霜翎被这样质问,恼羞成怒,一拍大腿,指着皇后说道:“老子就是翻了你的东西!你他娘的还弑君呢!谁的罪名比较大?” 皇后淡然道:“我没有弑君,你别胡说。” “你密谋弑君,还以为我不知道?”霜翎又气恼、又伤心,“你为什么要欺瞒我?” 皇后默然不语。 看来,无论是哪一个轮回,皇后都是属于那种不到最后关头不会认罪的性格。 狐髻将笼子放下,说道:“这个,我也问了他了。” “你也问了?”兔簪很意外,“什么时候的事情?” 狐髻说:“去抓蜃之前,路过了狐山,问了老丹鹤。” 皇后脸色变得苍白:“你怎么会去那儿?” 狐髻道:“当然是因为你寝殿里的那张老禅师的照片。” 霜翎惊讶地说:“你也翻到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个轮回的事情。”狐髻回答了一句,又说,“我便去了狐山,狐山的禅师倒也痛快,说是皇后曾去求他的仙鹤讖言。” “讖言?”兔簪极为讶异,“难道,他求到的讖言和我有关?” “是的。”狐髻点头,“正是如此。” 皇后此刻只感头痛欲裂,挫败感排山倒海而来,扑得皇后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皇后踉跄着跌倒在座位上,垂着头说:“天啊……你们怎么发现得到?难道你们是神仙吗?” 兔簪不得不承认,皇后的计划倒是不容易察觉,兔簪他们能揭破,那真的是开了挂的功劳。 兔簪只得说:“你为了仙鹤的讖言趋吉避凶,才来杀我?” 皇后不说话,仿佛默认了。 狐髻却说:“皇后和霜翎看着情投意合,却总没对对方说真话。” 闻言,霜翎和皇后都像是被戳中痛处一样,脸色难看起来。 狐髻说:“皇后隐瞒了杀人的计划。而霜翎也隐瞒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不是雄鸡,是丹鹤,而且还通过生死契约和兔簪绑了命。兔簪生,他便生,兔簪死,他便死。” 皇后的眼睛睁得极大,一脸不可置信:“我不信!” 霜翎却一叹气,说:“这是真的。我这次来,正是为了跟你坦白这件事。” 皇后的脸变得扭曲:“这不可能!” 看到皇后反应这么大,霜翎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不可能?” 皇后冷着脸:“你是仙鹤?你和兔簪绑命?这谎言也太不高明了。” “这不是谎言!”霜翎也急了,“我爹也是仙鹤,他算出了我会短命,需要和一个命格高贵的贵人绑命才能活得久。因此,我和兔簪绑了命。与此交换的,我送了兔簪一句讖言。” 皇后脸色发青:“不……我不信……” 霜翎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信啊?” 狐髻道:“因为,他觉得这和老禅师送的讖言不一样。” “什么讖言?”霜翎惑然,“老禅师的讖言是什么?” 狐髻没有直接回应,却把手指指向了兔簪脖子上的红珠:“皇后,你知道为什么蜃想要这颗珠子么?” 皇后不解地看着狐髻:“什么?” 狐髻回答:“因为一颗珠子能抵百年寿。” 皇后眼睛因为惊愕而睁得极大。 狐髻又说:“兔簪若死于非命,便会自动减损一颗阳丹,再续百年阳寿。” 皇后思忖一阵,半晌似被万剑攒心一般,心如刀绞,却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真是个蠢猪!” 霜翎不解至极,只问狐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狐髻叹了口气,对霜翎说:“国师看出了你是短命的面相,将来可能死于非命,便跟皇后说了一嘴。皇后彼时爱上了你,便跑去求仙鹤讖言,看有没有什么法子破解。仙鹤禅师告诉他:‘兔簪横死,可续霜翎百年寿’。” 霜翎一时也如被雷电击中。 这讖言…… 兔簪和霜翎绑定了生死,那兔簪横死了,自动续一百年,霜翎自然也跟着横死,跟着续一百年啰! 你说他不准,他是真准啊! 若说他准,他准是玩儿蛋呢! 皇后密谋弑君,不过是为了给霜翎续寿。却不想,这杀来杀去的,还是杀了霜翎。 此番用尽心机,竟然是这样的结果——皇后也是胸口剧痛,喷出一口黑血,昏死了过去。 大约这个事实对皇后打击太大了,皇后苏醒之后,便自我禁足在寝宫里,再也没有出门,又自觉愧对霜翎,便连霜翎也不见了。 霜翎倒是十分为难,心里既放不下皇后,但又不知该怎么办,每天都十分忧愁。 倒是兔簪和红狐狸,每天没羞没臊的,天天夜夜光着屁股妖精打架。 有时候是狐髻进宫来“应召”,有时候又是兔簪溜出宫去到狐髻的房子里幽会。 狐髻住的院子宽敞。兔簪在那儿呆着的时候觉得有点眼熟,只说:“你之前做狐美人还有狐太医的时候,都是一样的院子吧?” “不错。”狐髻点头,“不仅是他们,每个轮回我都住一样的院子。” “那你的生活习惯还挺固定的。”兔簪抱着狐髻的手臂,又问道,“对了,你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可以这样千变万化的?” 狐髻道:“我说过了,我是修行的狐。” “那你道行可真高深。”兔簪自然相信,枕在狐髻手臂上,默然合上眼睛。 兔簪在狐髻的身边睡着了,半夜却醒来,原是手机响了。兔簪信手拿起手机,摁起了接听键:“谁啊?” “是我!”霜翎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兔簪懒洋洋的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霜翎只说,“你脖子上那个狐狸咬痕是怎么回事啊?” “那个?”兔簪摸了摸那一块红斑,只说,“这不值什么吧?就是一块胎记呀?” 霜翎却说:“我想了一下,你的阳丹不但可以给蜃康复用,说不定也可以给狐狸修炼用呢?我前天好像听到红炉说什么……他家主子要续尾的事情……总觉得有点问题啊。” “续尾?”兔簪疑惑,“什么续尾?” “狐狸修炼九条尾巴就能上天啊!”霜翎说,“这你都不知道?我还打电话问了一下我的仙鹤练习生导师,他说狐狸修炼靠补阳之术,一颗阳丹可以续一条尾呢!” 兔簪闻言皱起眉:“就算这样,狐髻也不可能为了续尾而杀我。” “谁知道呢?”霜翎谨慎地说,“我还是觉得他很可疑,就是拿你来补阳的。” “你想太多了。”兔簪不以为然。 霜翎却又说:“上辈子你是被皇后捅死的,那上上辈子呢?死因还是不明确吧?” “这个……”兔簪不得不承认上上一个轮回的死因还没找到。 霜翎说:“那次你死了之后,脖子就出现了咬痕胎记了,你不觉很可疑吗?” “我不觉得,你想多了。”兔簪心里不太舒服,径自挂了电话。 待电话挂断之后,夜晚却变得十分寂静了。 兔簪这才发现,狐髻并不在自己床边。 “去哪儿了?”兔簪不自觉地跳起来找人。找遍了屋子都没看到狐髻,兔簪便走出屋子,行入了院子里。 这院子真是似曾相识,月色下,院子里草木森森的,倒有几分寂然。兔簪忽然想到了有一个轮回,他跑到了夜色中的太医院,也走到了这样的院子里,然后遇到了鬼火…… 鬼火? 太医院怎么会有鬼火呢? 现在想来,兔簪忽然觉得奇怪:西陲蝙蝠岛的鬼火是蝙蝠自相残杀埋下尸体引起的。那狐太医住的院子怎么会有鬼火? 兔簪的心怦怦跳起来,转过身去,却见眼前陡然升起了一团鬼火,吓得他这兔子拔腿就跑。也如同那一个轮回在太医院里的经历一样,兔簪跑哪儿,那团鬼火就跟着兔簪跑哪儿。兔簪往东,鬼火就往东;兔簪往西,鬼火就往西——就跟黏人的小狗狗一样——区别可能就是鬼火一点儿都不可爱。 兔簪猛地跑了一圈,却见天上飞来一只丹鹤,双翼扇风,将鬼火扑灭了。 丹鹤化为人形,乃是霜翎。 兔簪一颗心瞬间安定了:“霜翎,你怎么来了?” 霜翎骂道:“你他妈的挂我电话!老子当然是来骂你的!” 兔簪扯着霜翎的袖子,说:“你看到鬼火了吗?你说……狐髻的院子了怎么会有鬼火?” 霜翎一怔,想了想,却说:“莫非……他真的是那种采阳补阳的臭狐狸?” 兔簪背脊一阵发寒,但心里还是对狐髻的信任占了上风:“我不相信!” “你不信?”霜翎指着兔簪的胎记,“你看看这儿……” “不能碰那儿。” ——狐髻的声音忽地响起。 霜翎和兔簪都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却见狐髻手里拎着一袋青菜萝卜,站在了门边。 兔簪讶异:“你去哪儿了?” 狐髻道:“去给你买宵夜。” 兔簪咽了咽,却说:“那……你刚刚说什么不能碰?” 狐髻指了指兔簪项上的红痕:“这儿不能碰。” 霜翎好奇地问:“为什么不能碰?” “这儿是命门,刺破了会死。”狐髻回答。 “这儿虽然在脖子上,但又不是在动脉上,”霜翎不解,“怎么会是命门?” “这是前世留下到今生的致命伤。”狐髻回答,“所以不一样。” 霜翎伸手指着狐髻:“是不是你咬的?” 狐髻一怔。 兔簪却拉着霜翎,说:“你不要咄咄逼人。” 狐髻却叹了口气,说:“是我咬的。” 兔簪一下呆住了。 霜翎也惊呆了:“这么老实吗?” 狐髻道:“情侣之间要坦诚。” 霜翎倒是气笑了:“那你还咬死他呢?” 狐髻道:“他本来就要死的。” 霜翎真的气得要飞天了:“你妈也本来要死呢!” “已经死了。”狐髻果然老实,知无不言,“好早之前的事了。” 兔簪的心乱跳,直视着狐髻的眼睛,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那你修行还差多少条尾巴?” 狐髻一怔,答:“还差一条。” 兔簪笑了,说:“我的阳丹可以让你补上这一条吗?” 狐髻答:“可以。” 兔簪沉默半晌,又说:“你开始化作美人接近我,是为了这一条尾巴吗?” “是的。”狐髻果然很坦白,“我是为了补那一条尾巴才接近你的。” 兔簪一时心如刀绞,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连呼吸都要失去了。他一时站不稳,便扶在了院墙的篱笆上,含泪看着狐髻:“那你现在还想要续尾吗?” “是的。”狐髻说,“修行是我所愿。” 兔簪顿时脸如死灰,退后两步,一时又恨、一时又怒,但最终,还是爱多一些,瞧着狐髻那美丽的脸庞,粲然一笑:“你喜欢就好。”说着,兔簪抄起篱笆旁边的园艺剪刀,扎向了自己的胎记。 顿时,血色一片,飞溅如同桃花。 兔簪但觉身体轻飘飘的,如魂魄离体,但见脖子上一颗阳丹应声碎裂,另一颗如有意识一般,飞向了狐髻身上。狐髻身后散出一片光华,像火花璀璨,半晌,但见狐髻摇身一变,成了一九尾赤狐,美若神仙。 兔簪合眼,又见浮光掠影。 眼前的景色越发虚无,一阵迷雾散去,他只觉自己身轻如燕,飞入云雾之中。云端之上,却见一处庭院,院上挂着一块牌匾,写着“太虚”二字。 见着“太虚”二字,兔簪忽然想到了讖言“阳丹亡魂散太虚,阴兔丧精沉残夜”。 如此一样,兔簪才总算明白了这句讖言的真意。 他耗尽阳丹,来了这个太虚之地啊。 “这是哪儿……”兔簪一脚踏入仙境,却顿觉一阵强风扑面,眼前又如画卷一样展开了一幅人间景色。 只见深林间,鹿鸣呦呦,流水潺潺。一个和兔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坐在河边垂钓。 “这是我吗?”兔簪瞅着眼前这个人。 却见这位垂钓的兔簪自顾自地哼着歌。不过半晌,天上却电闪雷鸣,吓得兔簪准备收鱼线回家,正是他刚站起来,却见林中窜出一头九尾狐。 兔簪吓了一跳:“哇!” 九尾狐却开口说话了,声音与狐髻一般:“我正历雷劫,你快走吧。否则,怕天雷打偏了,害了你的性命。” 兔簪却笑了,说:“听说你们狐狸度雷劫很危险,需要找一个善人,在他身边躲着,才比较容易历劫。说起来,我也是村里出名的善人,你来我这儿躲着吧。” 九尾狐想了想,便同意了,跃到了兔簪怀里。 却见此刻已是天雷震震,轰鸣不已。 一阵电闪雷鸣间,雷光乍现,竟将兔簪击中。兔簪“啊”的一声倒地不起,天上传来神仙一句:“卧槽,打偏了!把善人给劈死了!” 九尾狐摇头叹息:“看来是我害了你,便将修为归你吧。”说罢,赤狐低头在兔簪锁骨下陷处咬了一口,那九尾摇摆,光芒四射。待强光散去,但见赤狐身上只剩下一条尾,踏水而去了。 而兔簪魂魄则环绕里八颗赤珠,续命转生,再生时命格贵不可言,并被AI认定为全国命格NO.1,由此当上了帝皇。 而赤狐则努力修炼,终于又修成了八尾狐,却又始终有一条尾无法补全。九尾狐不解,便求问神仙。神仙指点:“你有尘缘未了。须待你留在凡间的八颗阳丹都归太虚了,才可得道升仙。” 兔簪此刻总算恍然大悟。 自己身上的咬痕是从狐髻那儿来的,而那八颗阳丹也是狐髻送的。 兔簪一时不察,身体缓缓下沉,眼前风声掠过,便骤然坠地。 ——春日—— 兔簪忽然睁开眼睛,头脑一片迷糊。 兔簪拧头一看,蚂蚁答应陪在他旁边打游戏。蚂蚁答应说:“君上,你挂机干什么?” 兔簪愣了愣:“蚂蚁答应……” 蚂蚁答应脸色大变:“君上……我……我不就问一句您为什么挂机吗……您就要降我为答应吗?” 兔簪怔了怔:“你不是答应?” “我是您的贵人啊!”蚂蚁贵人嘤嘤嘤起来。 却正是尴尬,听得角落里皇后轻轻嗽了两声,原来皇后一直站在角落,没有说话。蚂蚁贵人赶紧拜见了皇后。皇后见他现在那么尴尬,便说:“你先退下吧。” 蚂蚁贵人赶紧手脚并用的快速爬走,大概觉得,只要自己跑得足够快,降为答应的旨意就追不上他。 皇后对兔皇说道:“君上还是应该多尝试新的东西,不要沉迷游戏。” 兔簪看着皇后,脸色大变:“你……你是皇后?” 眼前坐着的,是狐髻。 狐髻说:“是我。” 兔簪猛地站起来:“那、那原本的皇后呢?” 狐髻道:“没让他进宫,我使了法术,使他比原来早出生了一天,他便不是命格最高贵的雄鸡了。” 兔簪怔了怔:“那蝙蝠岛……” “也一早解决了。”狐髻掀起帘子,见外头没有小福子。 狐髻担任皇后的职务,勤勉地处理蝙蝠岛的祸患,因此,蝙蝠岛安安乐乐的,也不会派人来刺杀皇帝了。 霜翎站在外头,脸色尴尬地对狐髻说:“不好意思,我误会了你。” 狐髻道:“无妨。” 兔簪却仍不解:“那你院子里的鬼火是怎么回事?” “不是与你解释过了?”狐髻道,“鬼火,就是磷火。” “是……是磷火……”兔簪仍不解,“磷不是从尸骨上来的吗?” 狐髻却问:“你记得你许过的两个愿望吗?” “啊?”兔簪怔住了,“我许愿?” “果然不记得了。”狐髻叹了口气,“在第一个轮回,临终前你说想与我恋爱,又说想看看胭脂茉莉。” “啊,我好像记得了。”兔簪想起来,“我狂犬病死的那一回是么?” “是的。”狐髻道,“为此,我每个轮回都种胭脂茉莉。” “这和鬼火又有什么关系?”兔簪仍问道。 狐髻叹道:“我种茉莉花,当然用的磷肥。” “磷肥?”兔簪一时没明白过来。 霜翎却道:“磷肥里面有磷啊,所以一样会产生磷火,就是鬼火啦!” 兔簪脸上一绿:“是……是这个原因吗?” “是这个原因。”狐髻点头。 兔簪相当惭愧:“我……我可是小人之心。” “无妨。”狐髻道。 兔簪眼神不自然地瞥向试衣镜,却见自己脖子上已空无一物,一颗珠子也不剩了,就只有那一圈狐狸的咬痕。 兔簪不觉疑惑,看着狐髻说:“可是,不是说了八颗阳丹耗尽,你恢复九尾之身,便可得道升仙么?” “得不了道。”狐髻答,“我动了凡心。” “啊?”兔簪眨了眨眼,一时没明白过来。 狐髻却没多言,握着兔簪的手,一边往外走,说道:“这胭脂茉莉我种了八辈子了,今天总算能让你去看看了。” 兔簪闻言一笑,说:“我也向往很久了,这到底是什么奇花!” 霜翎站在一旁,只看着狐髻拉着兔簪走向那芬芳满园的御花园。 阳光正好。 兔簪还有一百年可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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